在学生还有些茫然时，那老者劈头盖脸的一通数落，让学生找回了一点儿安全感，因为这与他们之前练习过的差不多。
数落完了，老者并未给他们讲授典籍文章，而是说起了君子的德行，言语，诸般操守。
这些在典籍里也有表现，学子们凭着着之前抱过的佛脚轮流抢答，让这老夫子喜不自胜。
只是老夫子教的东西越来越细，越来越深，越来越玄奥，学生们纵然还能抢答如流，可那种CPU过热的感觉，久久未出现。
好在当这六百来个学生感觉脑瓜都快要爆炸的时候，老夫子终于微笑着合上了书本，点头道：“为师已经没有什么可教你们的了，你们以后要记得格物、致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做一个文质彬彬的君子。”
学生们齐齐松了口气，以为终于要结束了，便齐声道：“弟子谨记。”
谁知那老夫子话头一转：“现在是咱们游历天下的时候了，你们要记得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一路上要将为师教你们的好生实践。”
学生们心头一紧，怎么还有这出？虽然前途未卜，但他们也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路上他们遇到了小时候被父母弟弟百般虐待、迫害的舜，老夫子问学生们如果舜日后发达了，应该怎样对待他的亲人。
若是学生们以前，心地善良的，选择不管不顾也就是了；有仇必报的，当然要把他们给砍了。
但是二十四孝嘛，谁不知道啊；所以学生们此生此时当然要说“定当善待二老，帮扶弟弟”。
又碰上一家，夫妻二人上有老下有小，穷的揭不开锅，每天获得的食物只够三个人吃。
老夫子又问他们应当如何，学什么回答：“自当埋儿奉母。”
后来他们又遇到了数九寒冬想吃鲤鱼的母亲，被蚊子吵得睡不着觉的父亲，闲着没事拿针扎木头人的小媳妇儿……
一桩桩一件件学生们都按照学到的标准答案一一作答，让老夫子十分满意；可学生们却觉得自己的道心尚且稳固，但智商却有点儿扛不住了。
“你把蚊子拍死不行吗？”
“木头人都能扎出血来，肯定是有妖魅作祟呀！”
“你把冰砸开钓鱼不行吗？”
学生们心中无力吐槽。
好在这一波很快就过去了，接下来老夫子又带他们见识了美狐乱国，烽火戏诸侯，吕后执政，飞燕啄皇孙，十常侍之乱……让学生们深刻的明白一个道理——凡是下边不带把的，都不是好东西。
在最后老夫子又带他们去了一个“宁愿在宝马车里哭，也不在自行车上笑”的世界，让学生们有了种走入凡间的感觉。
最后这一手着实毒辣，其中的礼崩乐坏让不少学生开始凝眉沉思起来，但好在没心没肺的人终究比较多，及时把他们拍醒，一起默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不久场景再次转换，他们一个个都站在了草地上，每人手里都有一个酒爵；老夫子擎着酒爵道：“今日一别，尔等就要各奔前程，老夫早知诸生并非老夫学生，老夫也只是一个阵灵而已；你们来这里也并非是向老夫求学，而只是想打败老夫通过此关去得到后面的财宝。如今老夫已经拦不了你们了，人们常说天下宝物，有德者得之；老夫即便不能让一个真正的道德之士得到财宝，也期望得到财宝之人能够多少有些品德、底线。也希望你们在今后求道的路上，如果有想不通的地方，不妨想想为师今日所教授的。现在就请大家满饮此杯，不醉不归！”
大家一杯一杯的喝着，不知这幻境中的酒到底是真是幻，学生们终究还是一个又一个的醉倒；孙有余也随着大溜，醉倒在地。
目送学生们一个个醉倒消失，老学究留下了欣慰的泪水，心中默默给他们加油——这个世界是属于我们男人的！
等孙有余揉着脑袋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地球老家。
孙有余苦笑，自己这是第多少次回来了？
能不能务实点，让自己真正回去？
总来这些虚的，也太消磨人了！
但这是哪一重幻境？
是学海无涯那关，还是坐怀不乱那关？
孙有余不知道，只得静观其变。
这时孙有余的手机响了，微信里表妹给他发来一条信息，问他之前一直暗恋的女生是不是叫曹瑞。
孙有余嘴角浮起一丝冷笑，看来是第二关没错了。
有道是看破不说破，孙有余此时并未选择努力冲破这重幻境，而是像之前一样，在哪儿跌倒呢，就在哪趴一会儿，想享受一下幻境给他带来的心灵上的满足。
孙有余给了表妹一个肯定的回复，表妹和他说人家今天要结婚了，让孙有余放下这段感情，好好谈个对象。
孙有余又给了一个肯定的回复，接着穿上拖鞋走到临小区大街上，晒了一会儿太阳后便听到锣鼓声。
一个迎亲车队从他面前驶过，孙有余不紧不慢地回家骑出了自行车，再来到小区门口时，还能看到迎亲车队的影子。
他骑上车跟着车队，有一下没一下地蹬着，竟然并未落下。
等到了酒店门口，孙有余随手把自行车放下，看着红色拱门上那个名字怔怔出神，却又自失一笑，信步前行。
到了收彩礼的地方，他随了一百块钱的份子，收获了三双白眼。
孙有余心中暗暗告最罪：等什么时候兄弟真回来了，再把另外二百补上。
早早守候的新郎长得十分英俊，大日子带来的紧张，让他更显人生赢家的幸福。
不久，吉时已到，大门一开，一个略显老态的中年人牵着身着白纱的仙子步入礼堂。
孙有余看着曾经朝思暮想的人已经从青苹果变做了水蜜桃，曾经的灵动刁蛮此时也变做了沉静端庄。
等她走到台前转过身来时，不出意外的与孙有余四目相对。
孙有余想起与她接触过的那几个瞬间，想起了自己曾经写过的一首小诗：
第一次看见你
我看见百万年前
我那披着兽皮的发妻
眼角眉梢那么熟悉
独属于我的美丽
你的指尖点着我的背脊
在找虱子还是盐粒
那一刹那
我与世界建立联系。
司仪的一声轻咳把新娘的目光叫回来继续婚礼。
在一通嬉笑折腾之后，二人来到了神圣的宣誓阶段。
不用司仪提词，新郎已经用饱含深情的声音道：“在上帝以及今天来到这里的众位见证人面前，我愿意娶你作为我的妻子。从今时直到永远，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我将爱着你、珍惜你，对你忠实，直到永远。”
“我……”新娘的目光从眼前的男子转向坐在角落里的孙有余，又把目光挪回来，道：“我不愿意。”
在几个被果汁呛到的妇人咳嗽声应和下，新娘提着裙子一路小跑来到了孙有余身边。
“你来了。”
“我来了。”
“你不该来。”
“我不知道我该不该来。”
“可你还是来了。”
“是啊，我还是来了。”
“你要带我走吗？”
“我不知道我该不该带你走。”
“这不是该不该的问题，是会不会的问题，你会带我走的，对吗？”
“对。”
有他们俩人这磨叽的功夫，早已经被包围了。
“嫂子，别冲动啊。”
“是啊，你跟我哥走到今天不容易。”
“嫂子你不能让两家的面子都掉在地上。”
……
也不是所有人都说人话：
“哇，好浪漫，好纠结，一边是我亲哥，一边是爱情，我该帮哪边？”
“在一起，在一起！”
“生猴子，生猴子！”
……
“你哪头的？”
“关你什么事啊？”
“那是我哥我嫂子，你说关不关我事？”
“不关你事啊！难道你们三人行吗？”
“怎么说话呢？”
“唉！还动手了！打人了！”
“不关我事，你打我干嘛？”
在一片混乱中，二人手牵着手走到楼外，后面是人群里穿着破烂西装的新郎绝望的目光。
到了外面，蓝天白云下，红色的拱门上写着新郎新娘的名字；在拱门下面，是一对本已相忘于江湖的半陌生人。
新娘缓缓闭上了眼睛，可等了许久也未见动静，睁开眼，看到的仍是孙有余清澈的目光。
她展颜一笑：“一起走走吧。”
“饿了吧，先去吃个饭。”孙有余道。
“再看场电影？”
“用手机看吧。”
“抠门。”
“剩下钱来，给你买首饰。”
“那得省到什么时候啊！”
“地老天荒。”
两人一人一盆麻辣烫，吃得稀里哗啦，也不知那新郎知道后望着主桌上的鲍鱼龙虾会有什么感想。
“我吃不了了。”
“那我吃。”
“怎么还有一块虾饺？不行，不行，我要吃。”
“啊。”
“啊。”
“太可惜了，面都成了一块了，应该先吃面的。”
“那咱们下次再来，先吃面。”
“嗯！”
“你回去之后怎么和家里人交代啊？”
“不管了，反正我就要和你在一起……至少今天，今天我是属于你的。”
二人四目相对，女生又要把眼睛缓缓闭上。
可她想要的仍然没有等来，睁开眼睛时却发现自己已经在一个阶梯教室。
男生坐在她前面。
女生微微一笑，伸出纤纤玉指点在了男生的后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