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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痴念

知晓觉得自己像是风雨飘摇中的一叶孤舟,渴望风儿读懂扬帆的追梦,可又畏惧风席卷牵引着思绪,让自己更加贪恋那海上绚丽的烟火。

这不仅是一个贫洗的女孩与金钱的抗战,更是与友情的一场抗战。

这烫手山芋般的生日礼物并没有让知晓多么高兴,越是贵重,她愈感到沉重。

而正在与她表哥在同一个梦寐高中的清子就没那么负担了。她的生活优越,因为考上了重点高中,家里对她更是有求必应,于是她的零花钱奖励多得足够给她的好朋友买手机。

那是一个在优渥家庭长大的女孩,甚少考虑过金钱的问题,她于认定的朋友必定是以自己一心一意方式去对待的。而且她送知晓手机的原因也是出于知晓说她没有手机。

她记得那天她拿着精巧的手机到校和同学合影留念时,知晓看着照片里她妈妈漂亮的舞姿时眼底流露出的悲伤。

那一天的清子第一次窃心体会自己有个爱自己的妈妈多么幸运,因为知晓说“我没有手机,也没有妈妈”,而似乎她大大咧咧直来直去的性格真的伤害了她的晓好友,因为是她先好奇地问“知晓,你有手机吗?我也想看你妈妈的照片”

知情后的清子小姐很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所以想安慰好友的清子,趁着生日之际直接送了个手机。

知晓,没有妈妈也没有关系,以后的你也不会孤独,因为我将会一直陪伴着你!你可知道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从来不是陆地的实距,而在于心的隔阂,我很高兴能够分享你的秘密。

而在知晓的记忆里,那天的清子是兴奋的,她捧着手机给知晓一张张翻看着相册。

两个女孩子另一边又吱吱喳喳的说着每张照片的由来。

如果知晓知道清子就是因为她的那一句话而给她买了手机做生日礼物,不知道会不会哭笑不得,抑或是感动多一些?

我也不知道,可偏偏有那么一个女孩她看着照片时眨着那爱笑的眼睛,她心底却是藏着淡淡失落的,因为那照片多数是她心念的晨光与她好友嬉笑打闹的照片。

清子在随寄的信中以轻松的口吻写到“祝知晓生日快乐”

知晓相信清子的祝福是诚挚的,甚至是如山花刹那间烂漫开放那般动听的。

可那时候的知晓还不知道她所藏在心底的念想会因为一个手机的到来,即将任凭时间将它缠绕成了割舍不断的恋恋风尘及那无法言说的疼痛。

有一种爱叫做放手,可又有多少人能够稀数放下?

知晓最后还是接受了清子的生日礼物。

只因为清子信中说这是答谢她的“家教费”,以后她们也可以经常用手机联系了。

知晓感觉心底熄灭的焰火又重新燃烧了起来,因为从与清子的手机联系中,她也断断续续知道了关于邓晨光的消息。

知晓能够想象手机那端的清子是以怎样快乐的笑容说她的表哥参加市里比赛获了奖。

随发的照片里那个沐浴在彩色灯光里的钢琴王子多么耀眼多么极具诱惑的圣洁,衍生的光辉恍如骤变而成的水光,也点亮了坠入思念悬河里那双被黯然侵蚀的眼睛。

知晓把关于他的照片通通都保存到了私密相册里。

拥有手机后的知晓似乎也感觉自己拥有了神奇的异能,因为她从清子的话语中能够清楚地感知她的悲喜。

小女孩会因她的表哥身边多了个经常一同练琴的漂亮女琴友而感到嫉妒;会因为她的表哥常常忙碌而忽略了自己这个表妹而不可抑制的发脾气;会因为她的表哥总是把她当小孩子或者是小妹妹看待而失落。

最后的这些,知晓从清子的倾诉中全部得知,可她亦无法去改变什么,因为他也从来不属于自己,甚至她也害怕她的好友知道自己也喜欢她表哥的秘密后会疏远甚至憎恨自己。

所以知晓像一棵享受雨水滋润的稻穗,却在大雨到来时刻也忍受被压弯与压倒淹没的苦痛。

她冰冷的指尖不熟练地颤抖触屏回复着,一字一字都显得那般刻意庄重与赞美,“清子,你那么漂亮,你表哥又对你那么好,这说明在他心中你也是独一无二的,你要相信自己”

这些来自好友的开导对于于清子来说果然是受用的,所以知晓渐渐成了她倾诉秘密暗恋的对象。

两个小女孩的友情岁月似乎没有随着时间与距离问题而隔断,而谁又知道,哪一天忽然会袭来洪水冲破那桥梁?

可这些给予了失落许久的知晓更多的是莫大的慰藉。

野火又怎能烧尽随春风而生的青草?它的种子早就深埋在了那个响彻《天空之城》的微光里。

青苔在温暖到达时早已无法掩盖住一棵青草梦里开花的娇艳。

享受阳光如藤蔓般的缠绕,极致的诱惑让知晓痛苦并快乐着。

而另一边让知晓烦恼的是她以各种借口推掉的与“男友”秦末共进晚餐的约定还是在延迟了一两周之后被识破了。

她甚至被茉莉小姐威胁不赴约,就马上去告诉知晓班主任他们再谈恋爱。

这对在班上身兼要职的知晓来说是晴天霹雳。所以她很懦弱的点头决定去赴约了。

不过赴约前一刻偶然得知的一大秘密,对知晓来说才是真正的六月风雪,不,也许是旱时甘霖!!

因为知晓突然知道她的挂名“男友”居然性别为女!

这还是从她“男友”亲妈那里得知真相的。

因为秦末她妈妈刚好是知晓班级的数学老师,那天知晓准备送完数学作业就去与“男友”共进晚餐的,不过不知怎的,那天实为茉莉小姐妈妈的杜鹃老师对来送作业的知晓特别热情。

杜老师:“知晓啊,老师听说你最近和秦末走得比较近啊?”

为什么杜妈妈也称茉莉小姐为秦末呢?因为茉莉小姐的爸妈一直想要个男孩,所以在怀孕的时候她爸爸已经激动地为孩子取名为秦末了。

爱好文史的爸爸取名也很有诗意,秦末取自王昌龄“千里共如何,微风吹兰杜”里的“末”字为“杜”,杜为茉莉小姐母亲的姓,取单名“末”同时也蕴藏了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深深的爱。

可惜出生后的秦末却非男儿,而是一个漂亮的女娃,期盼了许久的爸爸虽然失落,但也终究是自己的宝贝女儿。

秦末爸爸打算就叫秦末的,可她妈妈却觉得一个女孩子叫秦末不大好听,于是经商量的最后决定是在末后再加“莉”字,秦末于是衍变成了充满女性气息的秦茉莉。

只是那时候双双同为教师的秦末父母有着严格的计划生育标准,茉莉小姐健康活泼,她的父母再要一个孩子的梦成为泡影。

也许是因为早已取好了名字,也也许是因为其他很多道不明的缘由,秦茉莉依旧多被父母叫做秦末,她的父母也默认茉莉小姐短发帅气的装扮。

作为父母的秦与杜似乎也很疼爱他们唯一的女儿,可具体谁又知道呢?

尚在青春期里的孩子敏感,渴望关爱,也许她们没有爆发叛逆,不是因为他们懂得父母的用心良苦,不是他们想成为优秀的乖孩子,也许只因为他们恰好在无意识地积蓄摧毁自己的力量,也许也只是真的不理解来自亲人的所谓关心,也许也只是恰好缺少了一个点燃的理由。

知晓对这杜老师莫名关心很是一愣,不会被发现“被迫早恋”了?不过作为好学生,她还是礼貌较诚实地回应

“老师,秦末经常和我一起讨论不懂的作业”,其实基本上是茉莉小姐在缠着知晓答应约会,连课后做作业时也不放过。

杜老师:“原来是这样,那挺好的。我家秦末呀从小就不太爱学习,也时常打扮得像个男孩子,知晓啊,以后你们一起学习的时候还得麻烦你多帮着她一点,你们两个同龄女孩子相处终究比较好谈心一点,秦末那孩子倔,都不怎么听我和她爸的。”

知晓还在迟钝中,她总觉得杜老师说的秦末不是她认识的秦末。

“杜老师,您是三班秦末的妈妈?”

“是啊,秦末没跟你说?这孩子”

“杜老师,以后我会多帮助秦末学习的,她其实也很有趣,很聪明”

堆着笑容的知晓觉得自己要石化了,“她”那个字还特意加重了语气,走出老师办公室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恍惚的。

现在的她总算知道为什么秦末看向自己的眼神总是怪笑的,原来是这样。可转念又想,万一秦末真的喜欢女朋友,她真的要毛骨悚然了。

她不是歧视TongXingLian,而是她作为性取向正常的人无法忍受被女同志爱上。知晓非常确定自己爱好:男

那个下午知晓坐在校花坛旁消化了好久这个令她震惊的消息,最后还是觉得秦末是无聊想捉弄自己的成分多一些。

因为她看自己的眼神虽然明亮,可不是从以前清子给她看的照片中,清子看向她表哥时那样带着期盼与点滴火热的眼神。

清子的心底有青春期里爱情的躁动,那脸上的笑延伸到眼底都荡着春风,仿佛得到回应后就能立刻生根发芽然后开出一朵花来。

而知晓觉得,秦末看向自己的眼神顶多是秋风中传递的嬉戏,恨不得扫去她眼底遮挡风景与快乐的所有物。

而秦末的笑就像那舞弄斑驳的秋风,萧瑟中却是隐藏着许多缤纷色彩,似乎所扫之处,都拼命地遗留绚丽流淌在片片叶脉中,知晓相信秦末也是想要同染指秋叶般给自己染上些什么。

知晓很久之后才明白秦末想要给自己抹去的原来叫做“孤独”,想要给自己图染的是如秋叶般绚灿的生命之美——浓烈的快乐。

可在这世界微尘里,没有人是不孤独的,也许正是内心孤独太多,快乐之至时才懂得原来有时候孤独也可以成为一个人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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