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开灯的房间,只有各种仪器指示灯发出的幽暗的光,深邃的阴影落在他的脸上,肩上,身上,宛如纯粹的恶。
他站得笔直,像一颗松,一张脸隐藏在幽暗中,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只有黑色的眼眸在这幽暗的光中反而折射出别样的光。
他就这么静静的站着,一言不发,望着舷窗外的星空,永恒不变一般的寂寞星空,来自无数光年外的星光在这里汇聚,在这里消散,最后化作一点无人能懂的寂寞,凝聚在他的眼眸深处。
他看着最后一艘太空战机指引着被劫持的飞船飞回来,沉默不动的人终于有了一些动作,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却没有声音。
他就愣了一下,随后嘴角浮起一抹苦涩的笑容,最后又化作不可阻挡的坚定,再次开口,“都好了吗?”
“是的。将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所有人质已经被看管起来了。”
铿锵有力的声音回答着,踏着坚毅的步伐,一步步从房间外走来,脚步声惊动了声控灯,惨白的灯光就一点点的亮起,驱散他脸上的阴影,露出算得上英俊的一张脸。
他是温子仁,联邦第一舰队征服号的舰长,军方现役少将,前途远大。但现在他是这艘狼巢级战舰的舰长,他没有名字,也不需要名字,因为在外面那些惊恐的人质眼中,他只能是一个劫匪,或者一个恐怖主义分子。
什么样都无所谓了,反正只是一个代号而已。人一生需要完成很多的事情,有的卑微,有的高尚,有的正义,有的邪恶,有的善良,有的残忍……但终究都只是人生路上的一条风景线而已,重要的是始终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哪怕这条路的尽头是悬崖,是深渊,都无所谓了。
我现在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第三百七十二次的在心中反问着自己,转过身,目光落在自己的副官脸上,副官已经不年轻了,跟了他十年,从一个少年,变成了一个中年,始终不变的是副官一直在他身边,就好像当年他们一起从红叶星中出来一样。
那时是抱着要改变联邦,拯救世界的理想出来的啊,而现在呢?是否已经违背了当初的誓言,那些理想。
他想着,静静的看着副官,过了许久,才缓缓道:“家里的枫叶应该红了吧。”
副官点点头,“是的。这个时候应该正是红叶红的时候。”
“真的好像再看一次啊。”
他叹了口气,随后眼中的犹豫,彷徨,不安,迟疑全都一扫而空,身体里似乎被注入了强大的不可战胜的力量,目光变得锋锐,“既然已经开始了。那么就按原定计划进行吧!”
“是!”
副官一如以往的行了个礼,永远不曾违背他的命令,只不过这一次的转身之后,副官忍不住又回头,“将军,是不是我们只要这样做了。那些人就真的会做到之前答应我们的事情?”
他就用力的点点头,毫不犹豫,“没有人可以欺骗我们。”
“为了红叶。”
副官不再怀疑,再次行礼,一字一顿。
“为了红叶。”
他回了一个礼,目光坚定再也不被任何所动摇,不再去看副官,冷声开口,“关闭登陆仓,打开所有监控,所有人坚守岗位,打开麦克风,我要对人质讲话。”
嗡嗡嗡!
有些嘈杂的电流声闪过之后,被看管在战舰船坞内的人质耳边全都响起了冰冷的声音,“所有人听着,我不想杀人,所以不要做出让我们误会的事情来。只要政府答应我们的条件,我就放了你们。”
似乎还是有些不习惯自己忽然转变的身份,他的演讲干瘪瘪的,有些可笑的味道。但已经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的人质们却是没有听出来,见到终于有人站出来跟他们讲话,立刻就有比较脆弱的人哭吼起来。
“我爸是李刚,是天马星商业署的署长,你要多少钱,我家里都会给的,你不要杀我!”
听到这人的叫喊,所有人都将目光望向他,然后就看到一个冷酷的劫匪,面无表情的走过来,直接拿起枪托开始砸,惨叫声顿时响起,不过片刻功夫,那个人就血流满面,趴在地上,连哭都不敢了。
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劫匪冷漠的收回染血的枪托,目光冷冷扫过众人,人质们立刻下意识的后退,让那个挨打的人孤零零的倒在地上,没有人敢接近。
“不要再打断我的话。我知道你们之中或许有的人家里很有钱。但你认为我们是为了钱?”
温子仁的声音继续响起,更加冰冷,没有人敢插话。之前劫匪的暴虐已经让这群大部分是学生的人质们有些噤若寒蝉了。
林牧不动声色的听着温子仁讲话,目光在那个可怜的被打的家伙上停留一下,忽然眉头皱了皱,手上戴着的看起来似乎跟一般个人终端没什么两样,实际上却是在劫匪登船之前由熊猫变成的腕表上快速闪过一窜数据。
林牧看了眼数据,举起手来,“他需要救治,他失血很严重,再不救治的话,会死掉的。”
似乎没有想到还有人敢插嘴,那个暴虐的劫匪目光顿时变得凶恶望过来,林牧毫不畏惧,对视着,语气镇定,“你们需要人质。虽然还有很多,但死一个就少一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现在都是你们手中的筹码,这样浪费,可不是明智的选择。”
温子仁面无表情的通过监控看着林牧,身边的光脑界面上快速闪烁一下,很快关于林牧的资料就出现在他眼前,他沉默一下,通过内部频道通知了看守的劫匪。
那个凶狠暴虐的劫匪就点点头,丢出一个治疗包,林牧也不犹豫,踏步走出去,捡起来,走到那个伤员旁边,沙迦想要拉住他,却没有拉到,想了想,提着裙角也跟了出来,“我来帮忙。”
本来还想夸赞林牧几句的西索顿时气得半死,望着林牧的目光,恨不得能够宰了林牧。
看着走过来帮忙的沙迦,林牧微微笑了笑,伸手握了握她的手,示意不会有事的,然后才打开治疗包,一边与沙迦联手救治着那个伤员,一边小心翼翼的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周围,没有发现潜入进来的月面踪迹,顿时眉头微皱。
关键时候掉链子,这家伙死哪里去了?
林牧心中有些郁闷,他对这起事情到底是如何解决的并不清楚,只知道最后以劫匪的自杀结束,死掉的学生也不是很多。但现在月面插手进来,也不知道事情会变得更好,还是更坏。
心中有些恼火,他忍不住再次在心中联系起月面来,“我说,你这家伙到底再搞什么?之前说得那么热血无畏,现在你倒是快点出手解决啊!”
“我擦。你行,你上啊。干,谁他么的把这战舰修成这个样子,弄这么多检测,监控搞毛啊!还有,如果不是害怕你被那些劫匪一枪给干掉了,老子用得着这么小心翼翼吗!哎呀,别吵了,前面又有一道检测,你他么别说话干扰我了!”
“对了,你这家伙也不要光看着不做事,想办法给我牵扯一下那个头目的注意力。”
收到月面那边的回答,林牧有些无语,但也没有奈何,低着头,一面帮那个伤员救治着,一面开口道:“那个,劫匪先生。你说你们不是为了钱,那不知道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