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这一称谓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是如巍峨的高山给人依靠,还是如参天的大树容人休憩;是如沉静的河流浸润心底,还是如陡峭的崖壁让人心生畏惧?
这些意义对于沈念似乎都没有实现过。自从沈念的母亲陈英与沈念的父亲沈长林离婚以后,沈念只见过沈长林两次。这两次还是她寒假过年回家时见到的。后来沈长林跑到外地去和别人合伙做生意,沈念便再没见过他了。
每年沈念与父亲之间只有一两个电话来保持联系,以告诉对方世界上还有这个人存在。沈念每次接到沈长林的电话时都会心头一紧,气血上涌。因为只要通话时间超过一分钟,沈长林的话都会让沈念产生自己悲惨可怜,不应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念头。
陈英也一次次告诉沈念,少去理那个爹,他根本就没尽到当爹的义务。这些话让沈念内心酸楚无比。
沈念再一次看到手机来电显示上沈长林的名字时,她愣了两秒,用力地做了一次深呼吸后才按下了接听键。
“喂?念念啊,你上班呢吗?”电话中传来沈长林平稳的声音。
“没有,今天放假了。”沈念尽量简短地回答。
沈长林告诉沈念他现在住在寺庙里面。是的,他之前的生意都失败了,不知道是不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寻去山上的寺庙做了居士。
从沈念小时候开始,就记得家里的黄色木抽屉里有《麻衣相术》、八字、风水一类的书和一堆不知沈长林从哪儿收来的古代钱币。沈长林一直都对这些玄学感兴趣,据说有人给沈家算过,他们家就是要出一个像跳大神儿那样的,或是去寺庙出家那样的人的。这说法现在居然成真了。
“挺好的啊,那你就在寺庙里好好待着吧,别再瞎折腾了。”沈念说。
寺庙里为沈长林免费提供吃住,沈长林负责帮寺院的僧人做斋饭,并为每天前去寺院的香客解答种种人生困惑。
按理说,每日在寺院诵经学佛之人应该不会在意钱财这些身外之物,可沈长林却还是会追问沈念工资的多少,有没有涨薪水这样的问题。
“工资没涨,还那样,也就五、六千吧。”沈念回答。
“哎呀,那也太少了。你这也不行啊,这点钱能够吃饭吗?”沈长林说,接着他又举例说谁谁家的孩子也在上海,入职的是上市公司,那工资都得一万多了;谁谁家的孩子刚毕业,做个前台文员也有六、七千了。沈念在这些话中听出了瞧不起的语气。
“对啊,是挺少的,那你要给我些钱吗?”沈念反问。
“我哪儿有钱啊,我的钱都捐给寺庙的功德箱了,再说,你18岁之后,我做父亲的义务就算履行完了,现在该你给我钱了。”沈长林说。
“呵……”沈念短笑一声,自嘲地说:“是啊,可能是我命不好吧,出生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长大了也没什么出息。”
“那你命不好能怪谁啊,怪不到父母,那是你上辈子没做好事,没积德,是你自己积德不够。”沈长林说。
沈念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父亲会说出这样的话,她从小缺少家庭的温情,在无休止的吵骂声中成长,结果导致这些的原因竟然是自己上辈子缺德了。
“你还有其他事吗?没什么事我就挂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身体吧。”沈念只想马上结束对话。
“那行,没啥事了,就这样吧。”沈长林说完,电话终于挂断。
沈念瞬间就哭了出来,不知是委屈、是难过、还是对很多事情的无可奈何。一通电话却犹如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她回想起成长时的种种,张大了嘴巴,泪水却是无声地淌遍脸颊,最后她哭到头痛欲裂、精疲力竭,在已被泪水沁湿的枕头上缓缓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