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学校的第一天,沈念就体会到了传说中的高原缺氧是什么感受,上几节楼梯就气喘吁吁,腿沉得让她怀疑自己一天内胖了二十斤,走在平地上都觉得晕晕乎乎。
高原的天仿佛离她更近,云也更少,早晚十几度的温差,让睡眼惺忪的沈念不禁打了个寒颤,瞬间清醒了不少。
“向右看齐……向前看……稍息……立正……跑步走……一二一……一二一……”教官们喊着响亮的口号带着一群匆匆从被窝里爬起来的“新兵蛋子”在操场上一圈圈地跑着早操。很多女生还没来得及梳理好头发,她们把绿色的军训帽压得很低,很多男生更是连脸都没洗。
几圈跑下来,之前还被冻得上牙打下牙的学生,现在都热腾腾地往外冒着气。
辛苦的早操果然能让人食欲大振,平时早饭吃得很少的沈念连吃了两个茶叶蛋,喝了一大碗粥,一碟小菜之后才心满意足地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
“教官看起来好凶啊!估计军训咱们会很累。”还没吃完的钱丽丽嘴里边“吸噜噜”地喝着粥边说。
“我估计也是,有咱们受的了。”张薇薇也担心地皱起了眉头。
张薇薇也是沈念的舍友,一个山西女孩,高高的个子,丹凤眼,皮肤白得透亮,自来卷的头发,身材有些“壮实”。
“没事啦,我们这么多人呢,要累大家一起累,再说了教官对女生应该会比对男生好很多吧。”沈念倒是好心态。
“希望如此吧。”钱丽丽拉长语音道。
军训比沈念想象中残酷得多,九月高原上的太阳依旧炽热,紫外线更是比平原不知强了多少倍,半天功夫,沈念的脸就被晒得红黑红黑的了。虽说教官也会偶尔仁慈地让女生到树荫下休息一会儿,但毕竟还是晒的时候更多。
几天下来沈念的脸就被晒爆了皮,每天洗脸时两个脸颊疼得她“嘶嘶”地吸凉气。在上大学之前,沈念是任何护肤品都不用的,到了高原被晒伤之后,她才第一次去化妆品店买了防晒霜和芦荟膏。女孩的学化妆之路大约也都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
军训期间学生们最开心的就是盼着每天晚上的拉歌比赛,男生女生也好,不同的班级也好,所有席地坐在操场上的人比赛时都喊出了吃奶的力气,《打靶归来》、《军中绿花》、《一二三四歌》、《团结就是力量》、《我们的队伍向太阳》……每首歌都被唱得震天响,唱得每个人热血澎湃,唱得恨不得分分钟就奔赴边疆去保家卫国,完全顾不得已经嘶哑的“破锣嗓”。
沈念印象最深的是教官给他们唱的一首《当你的秀发拂过我的钢枪》,平时冷酷的教官唱歌时竟羞涩地红了他那黝黑刚毅的面庞,沈念突然就明白了铁汉柔情这个词的意思。
难捱又更难忘的军训演练结束那天,学生们还没来得及和教官告别,教官们便在一声哨声的指挥下整齐地撤离了体育场,很多学生都留下了不舍的泪水。
军训结束后,班主任任命了一批班干部,沈念因为是全专业的高考语文最高分,被任命为了学习委员。上大学后的沈念变得更有活力更积极了,她希望成为焦点,她甚至希望能被所有人看见。后来有个学心理学的同学分析她,应该是儿时太缺少关注,才会让她产生这种心态,来弥补过去的缺失。
班级里的同学来自五湖四海,来自多个民族,沈念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好这个学习委员,但她想尽全力。
可宿舍里渐渐紧张的氛围却让她感到与人相处的不易,一个高高胖胖的女孩朱娟从住进来的那一晚,就开始宣扬自己中学时代是多么厉害,多么令人害怕,多么会打架。好像那是一段无比光荣,令人生畏的历史。她莫不是期望借此让宿舍中的人都臣服于她?
沈念听了觉得很可笑,仗着自己壮硕的身躯就欺负别人的行径,不是校园暴力又是什么,还敢拿出来炫耀,真是无耻至极了吧。
自那以后,沈念没有主动和朱娟说过一句话,更是不想正眼瞧她。没错,沈念还是太不圆滑,太不懂人情世故,太不会拉拢人心,她总是把情绪都表现在脸上,是非分明,非黑即白,在她的世界中与一个人相处好像只有喜欢与不喜欢,没有中间地带。
宿舍里的其他人就比她会相处得多,即使不喜欢那个朱娟,也表现得不像沈念这样明显。朱娟应该是感受到了沈念对她的冷淡不屑,最近居然撺掇起宿舍里的其他人要孤立她,这也是后来沈念听钱丽丽说才知道的,朱娟在宿舍高谈阔论地发表演讲,控诉沈念的目中无人,骄傲自大,十恶不赦,让大家都不要理她。
怪不得最近大家都不怎么和她说话了,应该是不想惹上朱娟这个麻烦吧。
沈念倒是觉得少几个人跟她说话也无关紧要,她本来就是一个不喜欢无聊谈话的人,况且她自己还有一堆事要去忙,要不是钱丽丽偷偷告诉她,她甚至都没有发现“孤立”这个问题。
沈念刚刚成功竞选上了校学生会的宣传委员,一开始她竞选的是宣传部长,像肖兵曾经告诉过她的那样“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过最后公布结果仍然是宣传委员,因为宣传部长已经有人在当了。
沈念想,肖兵肯定不知道这句话的后半句,“但是当不好士兵的士兵绝对当不好将军”。
“你普通话很不错啊,我们校园广播台最近在招人呢,你要不要来试一试?”一位听过沈念竞选的学姐拦住她问。
“没有没有,学姐过奖了,这个我还真没想过,要不我想想再告诉你成吗?”沈念犹豫不决地回学姐。
“行,那你要是想来了,就直接到图书馆楼上的广播站报名就行。”
“好,谢谢学姐。”沈念受到他人如此大的欣赏和肯定,早把被“孤立”的那点不愉快忘到九霄云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