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珥玉从门外头进来,她一颗心依旧忍不住跳动,她本是急匆匆地来,可见了他却一时不知道开口该说什么话才好,他们有好久都没有好好说过话了吧。
她还记得他曾经在她耳边念的诗,可那些声音尤在耳边,眼前的人却好像越来越陌生。
楚倨良也打量了打量珥玉,她的眼圈红肿着,人也有消瘦了一圈,一身素白缟衣,脸上粉黛未施,倒是比从前多惹人怜爱些了。
“表妹。”他妥帖地唤她一声,恰到好处,却好像忽然想起来什么一般,对姜氏说道,“姑母,还有一事。”
“何事?”姜氏问道。
“珥陵新丧,没有子嗣、妻房守丧,王上的意思,是让表妹替他守丧三年。”
“什么?”珥玉忽然心中忽如一道闷雷炸开,方才七上八下的心跳忽成了催命的符。
“可是。。。”可是我们的婚约呢?她想问,但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都这个时候了,任谁也能想到的,她甚至企盼他不要说出口,至少给她留一个念想,就算最后一点点的尊严也好。
可是他从来都不会心软,她心爱的那个男人心如铁石,她一早都知道的,“如此,我们的婚约也只好作罢了。”他依旧说得淡然。
“不。。。不是的,怎么会这样?表哥,你骗我的是不是?”她往后退几步,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的人。
他却不说话了,凉薄的唇抿成一线,静静地站在那里就那样美好。
“你说是骗我的,你说你是骗我的,我求你了。”
“姑母,表妹,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他告了退,微拂了拂衣袍就往外走去。
“表哥。”珥玉还要往外追出去。
“玉儿。”姜氏却忽然反应过来,一把将她拉住。
“娘,你不要拦着我,我去跟表哥说清楚,一定是我听错了,一定是我听错了。”她本来受了刺激,身上没有力气,又被姜氏这般拉着如何也挣不脱。
“玉儿,你难道还不明白吗?这些事情,他可以托人来说,也可以换一个方式告诉我们,为什么要挑这个时间?为什么一定要当着你的面说给你听?你还不明白吗?”姜氏抱着自己的女儿,眼泪也止不住的滚下来。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珥玉的眼神忽然空洞下去,望着楚倨良离开的背影,像是忽然失了魂。
她忘记了曾经耀武扬威说过的那些话,“若不是父亲,你哪有今天?”她以为楚倨良不动声色便不会计较,可是他心里到底计较几分,他有多痛恨被人这样拿捏,她永远都不清楚。
姜氏也只哭,守丧三年,那之后珥玉都快二十了,将军府这个样子,再加上从前的那些事,她还能嫁给谁去?她看着失魂落魄的女儿,由不得不心痛,自己的一双儿女都尽毁了。
她开始后悔当初心急,杀了张亦一家灭口,如今却是连个退路都没有了。
白楚在家闲的无聊,每天耍两遍剑法,再凑在墙根听几遍百姓关于将军府的闲言的时候,便等来了一个客人。
她现在并不特别嫌弃珥玉了,至少还有个人陪她解解闷,虽然偶尔让人生厌,但忍一忍那张脸她还是看得下去的。
“郡主。”可是这货十分不按套路出牌,见了白楚,“噗通”一声,膝盖着地就跪了下去。
白楚吓了一跳,旁边的似云也吓了一跳,“珥玉姑娘,你这是要。。。和我拜天地吗?”
似云赶紧去扶,却怎么拉都拉不起来。
“我知道我从前做了很多事让郡主生气,今日珥玉是来向郡主赔罪来了,还请郡主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珥玉吧。”她说着便往地上磕了下去。
那是真磕啊,每一个都带着闷响,听得白楚都跟着肉疼。
“珥玉姑娘,有什么话还是起来说吧,我这个人脖子不好,低着头跟人说话,不舒服。”白楚虽然不知道她为了忽然良心发现要来跟她拜天地,但是还是好言好语与她说道。
“郡主若是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了。”
“那你就跪着吧。”
“。。。”空气忽然安静下去,然后,就听到她抽抽搭搭哭咽的声音,她大概这些日子的确是不好过,眼窝深陷,面色蜡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灾区逃出来的。
“珥玉姑娘,我觉得我们两个没有那么深的牵绊,还达不到原谅不原谅那个程度。”白楚说道。
“嗯?什么意思?”珥玉有些错愕。
“我原不原谅你又有什么关系?我不能管你吃喝,不能给你钱花,就咱们两个这个交情,好像也不至于我不原谅你,你就吃不下睡不着了吧?”
“可是,可是表哥他。。。”珥玉话说到一半,又低头哭了起来。
白楚烦不胜烦,似云从前哭哭啼啼也就罢了,她凭什么看着这个女人在自己面前哭?
“有什么话一起说了,再哭我就叫人把你请出去。”她一拍桌子说道。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着了,话一股脑地全抖搂出来,“郡主,我知道表哥他喜欢你,以前是我太小气了,总是容不下你,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了,求求你去给表哥说说,不要和我退婚好不好?我除了他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他可以对你好,可以娶你,以后我再也不会再吃醋了,只要让我留在表哥身边。郡主,我求你了,郡主。。。”
“呵。”白楚觉得可笑,她说了这一大堆,白楚才寻到源头,原来哪有什么良心发现?也不过是为了一个男人而已。
“郡主,我同意让你进府,我以后都会好好待你的。”
这还是把自己当成了当家主母,而把白楚摆在一个妾室的位置上呢,说起来都是可笑的话,白楚却觉得可怜。
这个女人从她认识的第一天起,就没见过有过自我,她的脑子好像已经被人清空了,只摆了一个男人在中间作威作福,指使着她的一举一动,她由着那个男人主宰,她臣服于那个男人,直到有一天,她没有了利用价值,被彻底的舍弃。
可就算这样,她还是不甘心,甚至不惜来求从前的情敌,是何等的卑微,又是何等的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