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来,将手中的莲蓬狠狠地掷向远处,落在一处浮萍之上,“白楚你看,人跟这浮萍好像。”他道。
“谁知道会飘到哪里?谁知道会有个什么结果?一块石头砸过来就什么都不剩了,可若是活一天看一天的风景,得一天的快活那也就不枉费一天了,不是?”
白楚回去的第三天,安良才来登门道歉。
“我给你送了信去的。”他依旧一副老实模样,有些不好意思,又急切地想要证明,反倒看得白楚一肚子窝火。
哼,果真如此,白楚手一伸,“信呢?我为什么没收到信?”
“我。。。我也不知道,老实说,送信的人现在还没回太尉府。”他摸了摸头,说话的声音更小了。
“好拙劣的借口,若不是存着心地晾着我,堂堂一个太尉府,一个送信的下人难不成会莫名其妙地失踪吗?”
“虽然我也觉得奇怪,但是事实的确是如此啊。”
“好,就算是下人的过失,可你若是有事,为何不提前几天告诉我呢?害我在杏春楼等你那么久,可不是晾着人好玩么?”白楚有些咄咄逼人。
“我若是说堂妹他们是赶在我出门的时候忽然造访的,之前我也不知,你会不会相信?”
“你觉得我会信吗?”世界上哪里有这么赶巧的事情?那天临走的时候,安良的这些借口苏子玉都提前帮他想好了,果真是被他猜得一字不差。
安良的头垂得更低,“若换作是我,我也不信。”
“郡主,但良真的无心骗你,事发突然,堂妹与我自幼便识,千里迢迢从郑国而来,她又一直缠着我说起从前的事,实在没法抽身。”他实在说得恳切,又是赔礼道歉,又诸般讨好,这才让白楚把气消了一半。
“我已经把你我的事给父亲、大娘子讲了一些,大娘子过几天设宴,想要邀郡主赴宴。”
安良是庶子,婚事皆有太尉的原配主持,两个人都带了目的地相处,也没有什么谈个恋爱、聊聊风花雪月的想法,安良能这么做,倒也算许了她一个未来。
白楚却不知为何,听了这个消息一点没有高兴的感觉,可是她要的不就是这个吗?
她没有父母兄妹,一切皆由自己做主,两个人也没有媒妁,太尉府这样做,无非也就是承认她了。
“好,我知道了。”白楚没有意识到,自己答得有些无精打采。
“郡主是还在生良的气么?”
“嗯?没有的事,时间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吧,我送你。”她匆匆地站起身,好像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样有些赶人的意思。
两个人到了门外,却忽然见巷末一辆马车驶了过来,车头上还坐了一个穿青衫的女子,未施粉黛,梳了两个小髻,车夫的鞭子“啪”的一声打在马身上,正往郡主府这边驶了过来。
好不对劲的小姑娘,白楚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敌意,却见旁边的安良,脸色霎时间白了一半。
“你。。。你怎么来了?”安良本身胆小爱脸红,此刻更是红得娇艳欲滴,恨不能淌出血来。
那女子倒利落大方得多,一跃下了马车,一双单眼皮的鱼目眼,在府前忘了忘,才唤一声,“良哥哥,舅舅、舅母让我接你回家。”
果然不是寻常人,这就迫不及待地自己找上门来了?
白楚安静站在门前,敌不动我不动,细细把人上下看了一番,姿色平平、相貌一般,不够凹凸有致,干瘪瘪、瘦巴巴,也就年纪小些,还有几分灵气,同样是妹妹,就比珥玉差远了。
对面的人自然也在心里评估着,等了半晌,终于等到她先开了口,“这位就是玉露郡主吧?我听良哥哥提起过你。”
白楚也颔首微笑,“这位就是堂妹吧?叫。。。什么?不好意思啊,安哥哥没有提起过你。”
“我叫陶青青,郡主叫我青青就行。”她气性倒是比珥玉好很多,白楚这样说,她却依旧回答得很从容。
“郡主可真漂亮,良哥哥真是胡说八道,明明是温柔、娴熟的美人嘛,哪里凶,哪里恶了?我哪里比得上郡主呀?”她装着天真无邪,笑嘻嘻说道。
这言下之意就是安良曾经说她凶,说她恶,说她比不过自己咯?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安良上前去扯了扯陶青青,示意她住嘴。
“哎呀,我知道我都好,你肯定是比不上的,这不是安哥哥谦虚嘛?自家人总是舍不得夸,对旁的人倒是夸得很大方,造成堂妹对我的误会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啊。”
白楚说完这句话,那张虚伪笑容的脸上终于有些僵硬了,女人的直觉是真的很准啊,她觉得来者不善的人,一定有着不单纯的目的。
“快走了,快走了。”安良看样子心虚得很,一直拖着他的那位堂妹往车上去。
“嗯,好,咱们快回去吧,我今日亲自熬了汤还在厨房里煨着呢。”陶青青乖巧地随着安良上了马车,忽然又掀开帘来对白楚说道,“郡主有时间也上府上来坐坐吧,喝喝妹妹做的汤,可好喝了呢,良哥哥从小都很爱喝。”俨然是一副女主人的模样。
白楚依然面带微笑,“算了吧,我府上什么都有,倒是妹妹多喝些吧,听说在郑国的日子过得很不好吧,往后离开了太尉府不知道还能不能喝着那么好喝的汤。”
女人之间的对话,每一句都是刀光剑影,陶青青面上的笑容终于有些挂不住了,匆匆地放了帘子,车夫扬鞭,马车带着翻滚尘埃,才缓缓驶去。
白楚望着那车屁股,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本想着找一个经济适用男就不用出现类似于珥玉那么多的问题,没想到,这个时代,经济适用男也一样很抢手。
往后的日子还要添一个陶青青和她斗智斗勇,白楚不禁渐渐在想,这到底值不值得。
时间飞逝得张牙舞爪,白楚收到太尉府来的请帖时,已经是十天以后了,由头是太尉五十岁寿辰,邀她四月十二赴宴。
白楚觉得时间无聊,以前还能时常是烟雨楼找云仙逗逗乐,现在只能在廊下晒着太阳,看着廊前的燕飞来飞去。
苏子玉也不常来了,安良自从有了那个堂妹之后更是很少踏足府门了,若是再无聊些,是不是就该学学大家闺秀绣花、做衣裳?
直到一封离州的信,快马加鞭传到上京,白楚知道有些腥风血雨才渐渐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