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怎么还不动手,任由她这般叫唤可是好听的?”安阳公主黛眉微聚,一脸不奈的模样。
纸鸢还把头磕得如小鸡啄碎米,但那嬷嬷在宫中拿人是拿惯了的,膀大腰圆,把她两只手反操在背,如拖死狗一般地拖了下去。
珥玉此时看得心中瑟瑟,只抖了两个音,喊了一声“公主。”
安阳公主斜眼一睨,便知道这次敲打珥玉已成,不怕她不为所用。
这天夜里白楚也翻来覆去睡不着,到了半夜猛地坐起来,口干舌燥,似云斟了一杯茶水送上来,却摸到她满背上的汗。
“姑娘这是怎么了?”似云问道。
白楚想起白日里珥玉的作为,显然上次的警告没有半点作用,她不能再等着敌人出手再被动防卫了,总有防漏了的时候。
“似云,从今天晚上你到外头去睡。”喝了口茶,略想了一下,白楚吩咐道。
“啊?这是为什么?”
“我叫你去你就去,装聋装哑是做人贴身丫鬟的必修功课,往后你若跟了我去新府也得学会闭嘴。”这还是似云跟着白楚以来,她第一次这样板正地跟她说话。
似云呐呐的,只说了一声“是”,也就退出去了。
白楚重活一世,上辈子死得不明不白,这辈子,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既有这一身好本事,那就轰轰烈烈地好生活下去,不能辜负了老天白送的这一个机会。
待似云走后,换了身行头,再悄悄从公子府偷了出去,身影极快,雪光映射之间,纵然从人眼前过也不过像是一阵风吹了过去。
白楚在公子府十二年,没有人发现她的身份,这样的隐秘,也不是没有道理。
似云觉得很奇怪,姑娘这几天白天好像都很。。。困。
这般持续了不过半个月,楚倨良又往碧纱橱来,却见房门紧闭,似云候在外头,行礼说道,“姑娘还在睡觉,可要奴婢进去通传?”
楚倨良神色讳莫,幽深的眸子里意味缠杂不清,他有多久没有看到她了?快一月了吧,若是从前,她纵然小心避让,但目光总会往他身上停留,如今是真的没有眷恋了。
“不必了,你代我传话吧,新府已经建成了,如今她既是郡主了,迁府也不能太寒酸,我已经用她的名义把帖子传了出去,你叫她不必费心,一切自有我帮她料理了便是。”
说罢也不停留,转身便走了。
似云往那背影看去,当真是高山白雪,冰冷疏离,好像永远都需要人昂首仰视,不可触及。
一番感叹,这才回头撩起房间的帘子,却见白楚已经双腿交盘坐在了床上,鼓着腮帮子,双目圆瞪,一副别人借了二百两银子不还的模样。
“姑娘,刚才公子他。。。”
“不必说了,我已经听到了。”这话咬牙切齿,恨不能吃了楚倨良两斤肉。
好你个楚倨良,明面上看着是为着她好,其实打的什么算盘以为她不知道?这帖子从公子府里发出去,所有人都知道了这是他楚倨良的恩赐,那她白楚往后再想从公子府里往外走,还是个人吗?
“老贼不安好心,以后生孩子没**儿。”白楚恶狠狠地骂。
似云在一旁听得十分不解,这个老贼是。。。公子?
这边白楚已经蹦下了地,“似云,走。”
“走哪儿去啊?”
“去看看新府宅,怜春,你好好守在这里。”
一盏茶后,郡主府前,白楚双手捏拳,仰头望天,四十五度角,让泪往心里流,“楚倨良,我去你娘个奶奶,我这府宅就在你家对面,老娘放个屁你都能听到,离你那个流云阁的直线距离还没有碧纱橱远,迁府?你到处发个帖子就是为了让满上京华贵来看看我从你的隔壁搬到你家对面了吗?”
“姑娘,你怎么哭了?”似云在一旁问。
“新府宅是很气派,是很漂亮,但是你哭什么呀?”
“似云,我激动,公子对我。。。实在。。。嘤嘤嘤。。。太他妈好了。”
“那你怎么还越说越伤心了呀?”
迁府那天是个好日子,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雪都放了晴,楚倨良到底请了多少人白楚也不知道,就连下人也是楚倨良从公子府里借过来的。
白楚没从公子府里挪多少东西出来只,问他要了似云和怜春,他自然是首肯的。
到了那天从市面上扯了几丈红布,挂在大门口,便悠悠闲闲地坐在厅堂中,看着公子府里的仆人忙进忙出。
她悠悠闲闲地磕着瓜子,一条腿搭在椅子上晃晃悠悠,那个穿碧衣罗裙的是楚倨良使过来的大丫头青鸳,正手脚并用地张罗着,白楚觉得,这个丫头比她更像主子。
太阳一点点西沉,当落在远处的树尖,折射出一抹极长的光线,将它触及不到的地方映出了紫褐色时,客人们就三三两两地来了。
宴席设在旁边的花厅里,几个丫鬟负责接引客人入席落座。
“王公子您这边请。”
“还请大将军坐上位。”
“。。。”
“楚楚,你怎么还在这里?客人都来得差不多了,岂能这么没有规矩?””此刻楚倨良走了进来,见白楚还正吐着瓜子皮,说话有些训斥责怪的意味儿。
来了就来了呗,她不过是个女子,难不成出门接客啊?反正你楚倨良不是正准备表现一下你的洪恩浩荡吗?我怎么好去打扰?心中默默念了一通,仍跳下地来,“公子说得是,白楚这就去接。。。迎客。”
说罢也不看他一眼,径直就往前头去了。
楚倨良站在她的身后,眼中一抹狠厉划过,拳头微微攥紧,没有人可以超出他的掌控,尤其是白楚。
白楚脚刚踏出了门,便见好一番热闹的景象,男男女女,仆人丫鬟,玉树琼灯,残阳镀色,与那楚宫夜宴比起来又是另一副场景。
忽而又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如珥玉,如安阳公主,如苏子玉。
此刻苏子玉也正见了白楚站在一棵朝颜树下,头顶一盏彩灯,映着面色光彩,小脸生俏。她今天也算用心打扮过了,只是不知为何,一根步摇歪歪斜斜,穗子也挂在头发上,嘴角不可察觉地抿过一丝笑意,想要上前去帮她理了下来,忽见她黑沉沉的眸子迸出一抹黄鼠狼一般的精光,往一旁跑了过去。
“安哥哥,你可来得真早。”白楚迎上的,正是那太尉家的小公子安良。
苏子玉心中一股恶寒,忽然身边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世子,好巧啊。”这股恶寒就更深了。
安良见白楚陡然奔了过来,哪个女子跑得这样风风火火?险些受了惊,手中抱着一礼盒,递到白楚手中,只道“恭喜啊,郡主。”
白楚也顾不得,径直便把礼盒拆了,竟是个光泽亮丽的珐琅插瓶,那插瓶一看就价值不菲,公子府常见,一个小小庶子能拿得出这个来,果真是用了心的,白楚受过礼品之后,只笑得更加贼兮兮的,“安哥哥能来,玉露就很高兴了,何需买这些东西?安哥哥就是最好的礼品。”
她这是。。。这是。。。安良只觉得一颗心脏噗通通地跳,脸上火烧云一般,虽说我朝民风开化,不兴男女大防,更有一二个胆大女子或会掷果盈车,或会赠贴身绢帕,但是一个郡主直接说这这种话,安良只觉得血脉直冲大脑。
“郡。。。郡主迁府大喜,良这点薄礼,还。。。还请郡主不要嫌弃才好,哪。。。哪有不送之礼?”
“安哥哥真客气,安哥哥真好,安哥哥最好了。”
“郡主。”
“嗯?”
“良。。。良今年十七。”
那也是哥哥,情哥哥不分大小,白楚眼睛弯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谁大谁小?”
两情若是久长时。。。
“诶,安哥哥,你是不是生病了?或者是不是太热了?脸怎么红成这样?”
“良,无。。。无事。”
“玉露郡主,恭喜啊。”这边珥玉正花枝招展地从后头来,今天难得地没有缠着楚倨良,身边还跟了另外一个男人。
“这该不会是珥玉姑娘你的那位远房亲戚,远近闻名的大财主,出手阔绰、财大气粗的张公子吧?”
那张公子长得脑满肥肠,脸上油腻腻的,听到白楚如此说,粗声粗气,肚子上的肉颤了颤,问道“你听说过我?”
白楚笑得狡黠,“如雷贯耳。”
“那正好,我的这位远亲也对郡主仰慕已久,我将他带来瞻仰瞻仰郡主风采,郡主不会不高兴吧?”珥玉故意将声音提高了几分,周围人来人往,她就不相信,白楚会在这时候说什么话?
“哪里哪里,张公子这样的青年才俊来我这小小郡主府,实在让蔽府蓬荜生辉,荣幸之至,荣幸之至。”
这边有人来了,正是那安阳公主,“听说郡主这府宅是四哥亲选的,又重新修葺了许久,想来四哥的眼光从来不错,不如郡主带我们四下看看吧。”
既是迁新府,自然客人上了门想参观参观也是合理,白楚看向安良,“安哥哥想看吗?”
这边公主、珥玉都在呢,一句安哥哥听得她们如有雷击、外焦里内,只见安良面红如火,轻轻点头,“看看倒也无妨。”
这白楚又把毒手伸向了人家细皮嫩肉、肤白貌美的太尉家小公子,禽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