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得了郡主这个头衔,若说一点用没有,倒也不至于,至少在找夫婿的时候还能有点用处。
白楚十八岁了,在这个时代来说,早过了应该嫁人的年纪了,在古代,女子嫁人应该算是人生头一件了,择婿这件事靠楚倨良当然是不行的,又没有父母兄长,那就只能靠自己了。
听闻此次赏梅,公主邀请了许多名门贵妇,也有许多世家公子。白楚应该趁着这个机会,为自己寻个品性好的,容貌过得去的夫君。既是郡主,到时候求楚王赐婚,倒也合情理。自然了,那些出生高贵、有钱有势的她就不想了,寻个平常中等人家根正苗红的小公子,又是楚王赐的婚,于夫家而言应当也是个不错的荣耀。
既是这般敲定了,进宫事宜倒也有了目的。
这次不是宫宴,不太正式,人家小姐、夫人身边都得带上两个贴身的丫鬟随身伺候着,白楚觉得似云、怜春两个小丫头虽不上台面,总归要带在身边充充排场。
可恨上次云仙送的衣裳穿了一次不能有二次,还得给似云两个丫头置办一身,就那么点银子,白楚觉得心疼得很。
忽然有些后悔上次一时上头,说了那些不让楚倨良送衣服的话。
珥玉这一天倒是高高兴兴,哥哥说白楚马上就要倒大霉了,她想着就高兴,早早地便进了宫,安阳公主名义上是她未来的小姑子,怎的不巴结巴结。
安阳公主觉得厚重的冬衣不好看,屋子里燃足了银碳,只穿了一身薄绡,也不知什么料子,像流光一般,熠熠生彩,脸上施了薄粉,此刻半靠在一面美人榻上,底下枕了一个红褥软枕,髻发如云,长眉入鬓,安阳公主是名动上京的楚国第一美人,实在名不虚传。
珥玉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艳羡来,她对安阳公主倒不嫉妒,人的嫉妒总不会给比自己厉害很多的上位者,但是白楚,她就活该被自己凌辱,踩在脚下,她就不配活得这么得意。
此刻已经有许多人来了,都是些宗族的千金,大约都是和安阳公主玩得比较好的,早早地进宫陪着她解闷。
当然了,在这种时候,谈论得最多的自然是楚王属意的女婿——晋王世子。
“可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而且他那天晚上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情,我只怕。。。”公主眉头轻轻皱起,白皙如凝脂的脸上明明还留着一层绯红。
“就凭公主您这般容貌,成不成只在你点不点头,难不成那苏子玉疯了?这样好的姻缘他不要?”说这话的是太尉次女。
“世子不过是一时走岔了路,公主还当真他有这样奇怪的癖好?您不想想,一国世子,那样冰雪一样的人,就算偷香窃玉能去那种地方吗?”相国千金捂着手绢轻轻地笑。
安阳公主想起那张俊俏的脸,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却也只道,“这件事还是得听从父王怎么安排吧。”
此时一抬头才发现珥玉进来了,如花的面容展颜一笑,只道,“你也来了,快来坐吧。”指了指身前的矮凳,她是公主,理应半卧于榻上,而其他人众星拱月。
珥玉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便随着这些小姐们,一起坐在了公主面前,“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忽然一人想起了什么,问珥玉道,“听说晋王世子和玉露郡主很有些交情,那日宫宴上,这样帮她说话,可是玉露郡主不是四公子府上的吗?他们如何认识的。”
珥玉一听到这个人,心中就来了气,“郡主。。。她就是个贱人,专门勾搭男子,粗俗不堪,尽会使些狐媚手段。”
安阳公主想起那日苏子玉和白楚亲近的样子,心中有过一丝不快,却依旧说道,“不会吧,四哥哥说她很有本事,虽是女子,却有将相之才。”
“将相之才?我呸!表哥若不是被她迷得神魂颠倒才不会这么帮她说话呢。”
“不会吧?”周围的人一副吃惊的神色,深闺女子,闻到了八卦的气息便觉得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
“可是公子倨良不是你的未婚夫吗?他怎么会对那个女子。。。”
“四公子最是言行端正的,断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其中不乏有对珥玉嫉妒的,楚国四公子是出了名的芝兰玉树,兼负一身干练手段,手握楚国大权,就连王位也有一争之力,是女子心目中绝佳的婚配对象,偏偏便宜了珥玉这个蠢货。
各怀鬼胎,听热闹一般怂恿着珥玉讲,可珥玉还不自知,只道,“我表哥自然不是那样的人,只是白楚,用尽心思,表哥是个端正之人,又不懂什么防人之心,便就这样由着她算计勾引。”
安阳公主脸色越来越黯淡下去,头一偏,却道“若你这么说,我是断断不信的。”
皇家女子最是要德行远播,温柔大方,她是楚王培养好的邦交利器,当然不能跟珥玉似的拈酸吃醋。
此时有嬷嬷进来通报,“公主,玉露郡主来了。”
“请她进来吧。”朱唇轻启,声音温软好听,连屋中女子听到都觉得骨头都酥了。
又来了,珥玉咬了咬牙,藏在袖中的手指捏得发白。
眼看白楚满脸堆笑,走起路也不成章法,实在贻笑大方,又见她一身素净罗裙,头上两根小小的垒金丝细钗。外头一件外麾,此刻进了屋叫后面两个丫鬟拿去,走上前来,对着安阳公主半福身行礼,“给公主请安。”
珥玉此刻嘴角一丝冷笑,“哼,果然是没规没矩,该回去让表哥好好教教你。”
白楚扬起一个明晃晃的笑容,“哦?表小姐也在这儿,我倒是不知,我有何处做得不合规矩,还望表小姐赐教。”
“谁告诉你这样就行了?见了公主应该跪拜行全礼的。”珥玉道。
安阳公主听到此话,刚刚想装一装大度,却忍住没开口。
“哦?这是宫中的规矩吗?”白楚说得意兴阑珊。
“这是自然。”
“一定要行全礼么?”
“废话。”
“嗯。。。咳咳,那好吧,你行礼吧,我等着。”白楚站直了身子,一副准备安然受礼的模样。
“你。。。你什么意思?”
“珥玉姑娘好像忘了,我现在是王上亲口封的郡主,从一品,敢问珥玉姑娘什么品阶?”
“你。。。”珥玉习惯了趾高气昂,已经忘了白楚还有这个身份,一时结舌,说不出话来。
“这是宫中的礼法,其他人嘛,也就罢了,但是珥玉姑娘,你可是这天下第一重规矩礼数的人,断断不能就这样免了啊。”
其他人都觉得好笑,珥玉嚣张跋扈,看不过她的人多了去了,奈何她攀了个厉害的未婚夫,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趾高气昂,不敢作声,如今有个人来挫挫她的锐气,大家都是乐得见得很。
“罢了,罢了,大家都是姐妹,什么行礼不行礼的,都是玩笑罢了,那些外面朝堂上做的玩意儿,咱们关上门,便就该跟一家人一样,何必这样见外。”此刻安阳公主解了围,一副大度得体能容人的模样,心中却计较,这白楚,果真不是省油的灯啊。
此刻嬷嬷又进来道,“公主,外头的客人都来得差不多了。”
“那就出去吧。”安阳公主站起身来,后头几个丫头给他罩上外麾,手上拿了一个炭盆,便往外去。
一众姑娘簇拥着公主走在前头,白楚落到最后,悻悻然像条尾巴一样。
今日来的人当真不少,连公主的胞兄,三世子楚倨邺也来了。
还有那苏子玉,看上去,脸上的伤消了许多,又是那张妖娆的狐狸脸,此刻见安阳公主领着众人而来,早迎上去行礼恭维。白楚在后面冷眼看着,果真,舔狗这种东西,任何地方都存在。
宴席的地方设在玉面湖上一座六角飞宇凉亭中,凉亭设了纱幔,隔绝了大半风雪,又早早备上了暖炉、熏香,害怕菜凉,每道菜食下都放了炭火温着。
这湖如其名,玉面般沉静,又兼外头细雪纷纷,纱幔时时飘动,望着对面远山上的红梅开得艳丽,又与白雪掩映,实在是风雅至极。
白楚忍不住感叹,古人虽娱乐匮乏,但总归把这“意兴”二字研磨到了极处。
白楚旁边坐的是太尉家的小儿子,生得倒是面目白净,但是为人腼腆,跟她偶尔说上两句话都要脸红。
而那苏子玉自然是在最上头,挨着公主而坐的。
“这样好的景致,不如我们来作诗吧。”饭菜刚刚吃了两口,也不知是何人提了意。
“好啊,好啊。”此言一出,马上就引起了旁人极大的兴趣。
“那该有个什么题呢?”
“既是公主邀我们来赏梅,那就不能偏了主题,不如每人作一首关于梅的诗如何?”
“也好,既是赏梅,如何不作诗呢?”安阳公主点了点头,即刻吩咐手下的丫鬟,不大一会儿丫鬟便拿了纸笔,并一瓶插得极好的红梅进来。
“那就从公主开始吧,听闻公主的才情是最好的。”安阳公主的二号舔狗上场,如是夸赞道。
白楚却犯了愁,古人都是之乎者也,可她却一句不会呀,眼看各位兴致勃勃、摩拳擦掌,她露了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