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冲又道:“老居士已既往不咎,你大可安心。”
黥茄还是不语。
赢冲道:“我还有约,先走了。”说完就走。
黥茄却一直跟在后面,赢冲有点纳闷:“这黥茄难道真有什么事找自己?”遂停下来道:“黥姑娘,你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说?”
黥茄突然泪如雨滴,掩面哭了起来,赢冲倒有点难为情,这么大也未遇年轻女子当面哭起,真有点手足无措,又不好一走了之,正进退两难之时,听黥茄支支吾吾道:“我有一事求你,除非你先答应,我才能说。”
赢冲道:“何事?你说吧。”
黥茄止住哭声,望着赢冲道:“那你是答应了?”
赢冲道:“嗯,但非伤天害理之事。”
黥茄道:“我就是想以后跟着你,可以么?”
赢冲有点晕乎,不免心慌意乱没了主意,迟疑道:“这……”
黥茄看赢冲模样,又哭了起来,抽抽噎噎道:“我就知你也嫌弃人家,可那都是父母做主,我又能如何?我连父母也无颜相见,五湖四海如今却无我安身之处了。”
赢冲道:“你为何有家不回?”
黥茄道:“我能回去也不会去依九头虫,一好遮不了百丑,百好遮不了一丑。连你都在乎我名声,我哪还有脸赖在家里?多少我家也是有点门面的。”
赢冲暗思:“此言在理,树活一张皮,佛争一柱香。”然此事始料不及,赢冲寻思那评书先生所说的英雄菩萨摊上这档子事会如何耍子,不免走了神。
黥茄见赢冲不语,道:“算了,我不为难你,大不了一死了之,省得大家闹心。”手中忽多了把亮堂堂的匕首,手一伸向自己心窝刺去。
赢冲眼疾手快,眼角瞟见刀光人便冲了过去,那匕首刚刺到黥茄衣服,手便被赢冲抓住,赢冲道:“何必如此?天下之大必有容你之处,只是你还没找到罢了。”
黥茄淡淡道:“猫哭耗子假慈悲,我累了想休息一下,你放手吧。”
赢冲手上用力扳开黥茄手指夺了匕首,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何必轻生。”遂放开了手,不想黥茄猛的向旁边大树冲撞去。
“这女人还真捉摸不透,如此看不开,今日只能豁出去了。”赢冲边想边跟着弹出,一把拉住黥茄道:“黥姑娘,若我答应帮你找立身之处,你可去了轻生念头么?”
黥茄面无表情,赢冲又道:“再找到你满意去处前,你就跟着我,行吧?”
黥茄转过脸瞟了赢冲一眼道:“我可不愿强人所难。”
赢冲道:“在下心甘情愿。”
黥茄眼神一飞,点点头,看到黥茄那眼神,赢冲心里疙瘩一下:“难道中计了?”转念一想,大丈夫说到做到,扭扭捏捏不像话,便道:“我们现在去黄河谷。”
黥茄道:“黄河谷我去过,是水路去的,你走地上还是水里?我只会水遁。”
赢冲道:“那鸿贰夫妇说在赢家庄南边千里之处,水路此去多少时辰?”
黥茄道:“我法力不高,需三个时辰,要折回海里才能顺流而上。”
赢冲思索一下道:“走水路吧,我不会水遁,只能顺流游去。”
黥茄脸上含笑道:“这样好,我们便慢慢游了。”说完便往湖里去。
赢冲叫道:“先在岸边走一段吧,我在水里呆久了,想透透气。”
黥茄沿岸边向南走,她哪知赢冲心里有鬼,恐到太阴湖给太阴水府的人看见难为情,便找了个借口。
走过大段太阴湖,赢冲道:“我精神好了,水里去吧。”
两人双双入水,黥茄在陆上看似弱柳扶风,一到水里便似换了个人,身形轻盈灵活,前后进退游刃有余。
一路上,黥茄时缓时快,心情似乎不错,游动起来飘逸悠美,宛如倾城逐浪,赢冲忍不住多偷看几眼,也会心神荡漾,不禁要丢神,黥茄不时往赢冲瞟来,赢冲眼神赶紧闪了,暗道:“可不能失态了。”
两人水里速度飞快,一会过了少阳湖,再两个时辰,已游出了四百里。
黥茄招呼浮出水面道:“我有点累,先歇一下好么?”
赢冲道:“好。”
黥茄道:“此地是南岳衡山了,如此行进,明日可到南海,需五六日可到黄河谷。”
已是百鸟归林。
赢冲捉几条鱼上岸,岸边是丛林,两人找个地方生火烤鱼。
黥茄指着东边不远的高山道:“赢大哥,你看到那座山了吗?”
赢冲伸头望望,黥茄道:“那便是衡山,我听九头虫说山上有个道婆,神通不小,脾气古怪,每次九头虫提起都怕的很,说那道婆炼有一物叫‘太阴神针’,无法抵挡,要我也不要去招惹她。”
赢冲道:“还有此事?”
黥茄道:“你不信?有次停在这里,我见衡山风光独特便想去游,九头虫却推三阻四,见无法说服我只好从实招来,故我得知。”
赢冲道:“我信我信,想不到山上竟暗隐高人。”
两人边聊边吃,赢冲放出白虎觅食去了,黥茄此时见到白虎却有些肉跳神惊,等白虎一走便问了起来,赢冲说白虎也是得道之物,偶然山上降服,正好做个伴。白虎回来,赢冲让两人见过。
两人下水里又游一个多时辰,水面暗下,两人便上岸。
东岸有片树林,赢冲让黥茄靠着白虎肚皮睡,黥茄朗若列眉,如此便不惧夜寒,口中也不多言,夜色柔美,赢冲靠着白虎背也睡了。
天刚泛白,两人继续赶路,一路少不了饥食渴饮,傍晚时分,水面越来越宽,黥茄告诉赢冲已到南海口。
看看天黑,两人到了黄河入海口,早有巡海夜叉看见报予龙宫,那日正好南海龙王不在,是赑甘当值,问了巡逻那男子形貌,猜是赢冲,吩咐毋须掂斤播两。赢冲不知他大败九圣魔王,名声已传遍南海,赑甘对他是心悦诚服,虽好奇黥茄如何与赢冲在一起,但恐去招呼反有不便,便一言带过。
当晚,赢冲两人在海口歇息。
第二天起是逆流而上,行速比不了先前,一路无他,第七日方到黄河谷。
然这几日黥茄悲喜转换无常,又经连日舟车,刚到黄河谷便身上无力发热不止,黥茄掩着不说,硬撑着带赢冲直奔谷中水府。
再游一阵,前面有座水府露出,百丈规模,栏户廊窗精雕细琢,房舍陈列别具匠心。门口有两鲤精,赢冲道明来意,一鲤精进府去了。
一会,见鸿贰夫妇出来,旁有两个道人,后跟六个红衣人。那两道人,一个消瘦身短,肌精骨立,着灰色道袍,执柄拂尘;一个面润身长,三须青亮,着深蓝道袍;那六个红衣人俱是突眼扁嘴模样。
赢冲忽想起赢五临终前的话,心神不定。
鸿贰见黥茄似露不解,皮笑肉不笑道:“两位道长,这位便是打败九圣魔王的赢冲赢少侠,今日光临寒舍,真是蓬屋生辉哪!”
赢冲揖道:“鸿前辈过誉,歪打正着罢了。”
鸿贰道:“何必过谦,这是天柱山善魔洞左道长、葛道长,那几位都是我夫妇家人。”
灰袍道人眼中一道光闪过,恢复如初道:“贫道左慈。”
深蓝袍道人道:“贫道葛玄。”
赢冲、黥茄与几人见过,鸿贰夫人叫鸿珺,那六个红衣人叫鸿叁、鸿肆、鸿伍、鸿陆、鸿柒与鸿捌,鸿贰夫妇便引入客厅坐下,赢冲道:“鸿前辈说是家父旧识,且有家父遗物,可请取来?”
鸿贰起身双掌拍了三下,听厅后响起脚步声,接着里室门帘被掀起,见四人将两个担架抬了过来,上面各躺个十几岁少年,都是突眼扁嘴,双目闭合宛若死人。
赢冲不明就里道:“这是?”
鸿贰夫妇一见这两个少年便不能自已,鸿贰道:“赢冲,你可记得曾在黄沙江捉过两条红鲤鱼。”语气颇为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