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阴居士剑指黥茄道:“妖女,今日就要你血债血偿。”
谁知黥茄已悄无声息的到了赢冲旁,从容不迫拉住赢冲长袍,盈盈轻跪道:“壮士,小女子也是走投无路才委身九圣魔王,实有难言之隐。”
太阴居士几个箭步上来,举剑要刺黥茄,赢冲道:“老居士稍息,且听她有何苦衷再动手不迟。”
太阴居士收剑怒道:“你这荡妇,死到临头还想狡辩,真恬不知耻。”
赢冲收了白虎,黥茄心平气和道:“我虽是一弱女子,却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不然也不会等着你来杀。”
太阴居士道:“你如今失了靠山没了去处,看谁救得了你。”
赢冲扶起黥茄道:“有话起来说吧。”
黥茄眼圈一红,轻声哭道:“我名黥茄,母亲与西海龙王是结拜兄妹,算是西海龙王的外甥女。两年前太阴居士下了重礼,我便嫁入他家做了他儿媳。开始他儿琬焅对我还很照顾,可惜是个喜新厌旧的主,几个月后便移情她人冷淡了我。我寂寞难耐也在外面找了个相好,还没做出事来便被人告予琬焅。他数次出手打我,还将我那相好设计毒死,并休我出门。”
黥茄擦了擦眼泪,续道:“我回西海求助无果,越想越气,凭什么琬焅可肆意玩弄风月,我就不能私下有个知心红颜?感无脸再面父母,更无处护身养命。九圣魔王早就贪恋小女子容貌,听得此事,许我说只要答应跟他,便帮我出这口恶气,我气愤当头又别无他策,就从了他。不料他心怀鬼胎,早看上这太阴水府,正好借我之事要夺府宅,最后伤及无辜酿成苦果。我是一步错,步步错,只好将错就错了。”
太阴居士勃然大怒道:“我儿多房都是明媒正娶,哪像你与人暗地勾搭,伤风败俗。”
黥茄昂首道:“他屡屡在外偷腥鬼混、声名狼藉,此事你心中有数。”
太阴居士“哼”一声,道:“暂且不说这个,光你引九圣魔王来伤我十几条人命,夺我数代家业,便可治你死罪。”
黥茄道:“我前前后后都劝他不可伤人性命,九圣魔王初始答应来,谁知双方动起手来一发不可收,原是个草菅人命的主。”
太阴居士道:“好个巧舌如簧的女子,说得比唱的还好听,你休想骗得我揭去此过。”
此时,那公子哥打扮的人走过来道:“黥茄并非心恶之人,我可为她作证,太阴居士,久违了。”
太阴居士拱手道:“原来是南海龙王公子赑甘,老朽失礼了,公子何来此言?”
赑甘道:“算来我是黥茄堂兄,或失偏颇,然你还有两对女儿女婿尚在阳间,都为黥茄所救,可见她本非十恶之人!”
“甚么?”太阴居士惊住,有些似信非信道:“我府上还有活口?”
赑甘道:“对,黥茄怕九圣魔王找到,托我将他们置于南海一山陬海噬,若居士不信,我可带你前去相认,一辨真假。”
太阴居士转向黥茄道:“真有此事?”
黥茄道:“那日我见你们动手便知不妙,九圣魔王手段高强,你们定不是对手,私下托丫鬟将四姐五姐夫妇骗出水府,丫鬟回来说途中遇到赑甘堂兄,交由堂兄安妥了。”
赑甘接道:“我听人传信说黥茄与九圣魔王到太阴水府找事,恐事情闹大不好收场就赶来劝阻,不料晚了一步,途中遇黥茄手下丫鬟带了水府四人,两位女眷俱怀有身孕,就先派人藏起,算来那孩子已出世了。”
太阴居士哽咽道:“如果真……真有此事,我……我自会酌情网……网开一面。”原来太阴居士子息艰难,琬焅虽有多房,却未有生育,几个女儿久婚,只有老四老五好不容易有了身孕。今闻老四、老五尚在,还有了小孩,心潮翻腾无法自己,细想起来,琬焅也多有不是,便松了报仇之念。
“我叫人将他们带来,居士可先回水府打点,黥茄与我都到水府相候,可乎?”赑甘吩咐两个随从去了。
太阴居士向赢冲道:“还望赢大侠示下。”
赢冲道:“冤家宜解不宜结,那作恶的主已不在,老居士还是宽心为妙。”
太阴居士道:“请赢大侠随我去府上,我当尽地主之谊。”
赢冲知不能拒便应了。
旁边红衣夫妇走上前来,男的道:“听太阴居士刚才称呼,阁下可是‘赢冲’二字?”
赢冲道:“正是。”
男子吐字如珠道:“可是竜吟山赢家庄的赢冲?”
赢冲心里一紧,道:“正是,阁下如何得知?”
红衣夫妇似有些激动,对望一眼,男子平静下来,女子长吐一气也恢复往常,男子道:“我们乃你父赢五故人,世居赢家庄南边千里外的黄河谷水府,你父生前有一重要物事放于我处,改日请阁下前来取回,望速来。”
赢冲道:“我了却此间事情必去拜访,敢问前辈尊姓大名?”心中嘀咕:“从未听父亲说起有此相识,适才对方眼神里明明带着仇意,其中必有隐情。”
“你到黄河谷水府说找鸿贰夫妇便是。”男子说完,夫妇两人入水去了。
剩下的两位道人,灰长袍的是太阴山剑忍洞冲隐处士、褐色长袍的是太阴山悟福洞红尨真人,绿衣夫妇是七星岛篷茈仙篷羽仙伉俪,四人见太阴居士重归水府,过来贺喜后离去。
太阴居士领赢冲、赑甘、黥茄到水府,门口站有三十来人,都是原太阴水府中人,闻九头虫落荒而逃,便等候旧主归来,那老鲤等已不知所踪,众人见太阴居士都如泣如诉哭喊不已,太阴居士宛如隔世生在梦中,一一相扶,照旧派了差事,并招呼人去叫回散去家丁。
筵席摆开,赢冲被推上主位,太阴居士和赑甘赔了次席,黥茄在外面厢房等候。
酒过三巡,客套话不表,太阴居士感叹世态炎凉。
赢冲道:“依老居士言,刚才几位都是旧识?”
太阴居士道:“都有谋面,个别还称赤诚相待。”
赢冲道:“我闻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九头虫祸盈恶稔,那几位不知么?”
赑甘直言不讳道:“说来惭愧,九头虫神通不小,我等得罪不起,平日里常被他使唤,表面是道友,实质被欺压。”
赢冲道:“南海龙王乃玉帝命官,有何惧哉?”
赑甘道:“赢大侠有所不知,我父虽为玉帝钦点,可惜职位低下,少有机会面圣,在天上说不上话,加之天庭公务浩繁,玉帝哪有精力管这等小事。前面有人奏过九头虫的劣迹,玉帝派了天将捉拿,谁知吃了败仗也不了了之。后来他落脚南海边,我等道浅法微,不敢轻易与他为敌。有人说九头虫还有些来头,具体根源就不得而知了。”
三人又聊一会,赑甘问及刚才所见白虎,赢冲只说是途中所降,有高人送个宝袋可收放自如,东海之事只字不提,赑甘叹服不已。赢冲总觉得那鸿贰夫妇多有奇怪,心中局促不安。
过了两个时辰,听门外叫道:“四小姐四姑爷、五小姐五姑爷回来了。”
三人刚起身,门口便进来四人,两男两女,女子手中各抱个小孩,见了太阴居士都喜极而泣,“扑通”“扑通”跪了哭道:“父王,想不到还能见到您老……”哽咽不成言语,太阴居士也声泪俱下,几人抱成一团,怀中小孩也哭起来。
赢冲和赑甘轻身出到院子,见黥茄和赑甘的两个随从都在,赑甘问随从来去情况,黥茄低头默不出声,暗中偷瞟赢冲几眼。
过了阵,太阴居士领四人出来,一起跪在赢冲跟前,赢冲向前搀扶道:“老居士,万万不可呀。”
太阴居士老泪纵横道:“赢大侠与我了不相关,却仗义舍命相助,老朽举家谢大侠再造之恩,情愿将这府邸和所有家当相赠,权表寸心,我与他们自寻他处安身。”原来太阴居士见到女儿女婿百感交集,刹那间对身外之物看得淡了。
赢冲扶起太阴居士一家,道:“老居士休提此言,我出手只为天理二字,今见你父女得以保全,皆大欢喜也。”
太阴居士坚持要让出水府,赢冲再三推辞,老居士见赢冲坚不可动,便求赢冲在府上住上一段时日,不然断不放他走,赢冲只好应允。
老居士感否极泰来,转头看见黥茄,道:“黥姑娘,老朽前面多有得罪,还请见谅。你我之事就此揭过,以后两不相欠。”
黥茄屈身,算是给长辈回个礼,道:“多谢老爷子不究之恩,多谢赢大侠仁慈相待,小女子先行告辞。”
黥茄与赑甘打声招呼,黯然去了,出门时回头看了赢冲一眼,赢冲感那眼神中似有说不尽的落魄孤独,心中总觉不忍,却又无可奈何。
赑甘也告辞去了。
赢冲呆了两天,府中上上下下是百般恭顺、千种照顾,吃喝俱是山珍海味、陈酒佳酿,连白虎都高高在上,宛若上宾。太阴居士叫人送来好几套绫罗锦衣,赢冲有点受宠若惊,便拒了没要。
呆到第三天中午,赢冲正欲趁早离去,谁知太阴居士又叫人来请,赢冲离了客房,跟人穿过几个阁院,来到西南角一僻静之所,面前阁楼背靠假山,门匾上写的是“品书斋”,下人请赢冲进去就带上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