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入深秋,天气也越发的冷。
距上次那疯婆娘事情之后已经过去大半个月,农忙的人们也开始慢慢闲了下来,聚在一起村民也会偶尔聊上那么几句此事,只是聊的更多的是王海东,自那件事之后王海东便又有了个新名字,汪大胆!
本来老实本分的王海东在村里就不爱说话,反正别人怎么叫他,他都是笑脸相迎,并不放在心上,没事就坐在自家小院桃树下一边喝着小酒,一边抽着旱烟,只是家里的媳妇却是对此愤愤不平。
只是村民嘴上的汪大胆还没嚼烂,村里的猎户又带来了更有嚼头的事情,而且还是在酒坊前面当着众人面说的,说是那疯婆娘还没离开望月村,就住在东山半山腰的破道观里,是他昨天从山里打猎回来时看见的。
说起这破道观,那可不得不提一提十几二十年前,在这道观里清修的清风道人,在这十里八乡可是出了名,附近平谷镇还有其他一些村里家境稍好的人家,不管是红白喜事还是动土盖房,给小孩子求平安的,看姻缘啥的,都要来这里求清风道人看上一看。
其实这清风道人的医术也是非常了得的,村里好多的老人都曾在清风道人这里医治过疑难杂症,尤其是跌打损伤治的最拿手。
而外村人想到清风道人这里来医治又来不了,一是山路太难走,能进村的路就只有一条顺村里流出的溪流趟出来的路,二是这望月村确实有些偏远,它是最靠近陀山的村,距离最近的平谷镇都要二十里的山路。
就这么一来二去的,大家只知道望月村有个清风道人,鲜有人知他也是医道高手。
可是自打这清风道人十几二十年前出去云游四方之后,望月村也就慢慢极少有人再来,也慢慢的被人遗忘了。
清风道人虽然去云游了,但是道观却是留下了来,刚开始几年村里还有老一辈的人,会去道观里收拾杂草之类,后来老人们走不动了,也就没人再去管了,时间一长,道观也就慢慢破败了,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道观里竟是住进去了一直大黑狗。
村里有好事的年轻人闲来无事,便想将这只大黑狗宰了炖肉吃,只是这大黑狗太凶悍,结果三五个大小伙子愣是被一只狗追着满山跑,自那以后村里人都就不敢再去道观了,尤其是村里的孩童。
听到这消息,酒坊门前人们议论纷纷,有人便问猎户,有没有看到大黑狗咬那疯婆娘嘛,猎户说这倒没看见,只是瞧见个背影。
夕阳西沉,村里的炊烟陆陆续续开始飘向渐黑的天空。
地里干活的人们也开始陆陆续续回家,还在闲聊的男人们也是被自家媳妇或者孩子喊着回家吃饭。
孙成武家里堂屋内坐着两个老人,一个正是孙成武,还有一个与他年纪差不多的老头。
正是望月村的另一位话事人,岳宽。
岳宽自从进了孙成武家门后,手中的旱烟就没断过,一袋接着一袋的抽,弄的整个堂屋都是刺鼻的烟味,孙成武的媳妇,汪梅嫌烟味太重躲到别屋去了。
孙成武依旧板着个脸,不说话,只是使劲揉搓着手上干活留下的死皮,岳宽倒是先开口道:“要不明天咱俩先去瞧瞧吧,总这样也不是个事。”
孙成武盯着搓下来的死皮嗯了一声,道:“走的时候带上点吃食。”
岳宽答道:“行,莫得问题!家里还剩下点腊肉我给带上。”说完岳宽在桌边磕了磕烟斗,顺手别在腰间,出门回家去了。
二人也是听说了疯婆娘住在道观的事情,这才在孙成武家碰头商议。
深秋的夜晚,已经有了几分寒意,山间的夜风更是将满地的枯叶吹地唰唰作响,让原本孤零零的道观显得有些阴森。
道观不大,总共就五间房,三间东房,两间厢房,东房内供着的是三清祖师爷的塑像,厢房便是以前清风道人住的地方和厨房。
厢房屋内没有灯火,只有一张破旧的床和满床的干草,床榻上便蜷缩一个黑色人影,从虚掩着门缝里和千疮百孔的窗户里不断吹进来的冷风,让她往那堆干草又挤了挤,只是左手还是紧紧抱着那颗人头不放,右手则是护住高高鼓起的肚子,只是瑟瑟发抖的身体依然证明她还是很冷。
不一会,厢房的们缓缓打开,顺着门缝,一个黑色的影子进入了厢房内,轻轻一跃便跳到了床上,用鼻子嗅了嗅,然后很温柔的趴在了人影肚子旁边,挡住了从窗口和门缝里吹进来的冷风,同时将宽大的尾巴盖在了那女人的肚子上。
第二日清晨,天刚亮,孙成武就带着个包袱出了门,沿着乡间小路向着北坡而去,刚走到分割望月村的那条小溪边上,就看到对面走来的岳宽,岳宽身上也背着个包袱,两人也并未言语只是顺着小溪向着东山而去。
望月村由一条自东山留下的小溪,宽不过丈余,深不过膝盖,就是这样一条小溪将望月村一分为二,小溪南边也就是南坡,北边便是北坡,南坡以汪姓人居多,北坡以岳姓人居多。
当然还有其他姓氏的村民,整体上村民之间相处还是比较友善,只是在发生口角争执的时候,嘴上还是习惯性会说你们北坡人怎么怎么地,你们南坡人怎么怎么地如此而已。
孙、岳二人都已是年过半百的人了,尤其是孙成武满头白发看着就像六十多的人,但是走起路来步伐依旧稳健,反观岳宽倒是有些不如孙成武那么稳健。
东山上的道观离望月村大概有一个时辰的路程,以前踩踏出来的小路早已长满杂草,但仍旧能分辨出来,顺着小路两人走了约莫两盏茶的功夫,岳宽便提议休息一下喝口水,毕竟年岁大了不比当年。
两人找了一块干净点大石头便坐了下来,孙成武则是掏出了酒葫芦喝了一小口,而岳宽则是喝了一口凉水,便又自顾自地吧嗒吧嗒抽起旱烟来。
两个老人一路上偶尔也会聊一些,家长里短的琐事,对于今天去道观的事却是没人开口。
“你说那女人会死在道观里?”最后还是岳宽先开口说道。
孙成武叹了一口道:“死了倒好了,免得孩子一出生便要跟着受这阳世间的罪,哎,造孽哟!”这次孙成武仰头狠狠灌了一口酒。
岳宽也是附和道:“那倒也是,不过她抱着那颗人头你就不好奇?”
“都这岁数了,还有啥好奇的,无非就自己亲人的头颅而已。”孙成武答道。
“那万一要她真是个逃犯怎么办?”岳宽又问道。
“官家要是连这么一个疯婆娘都抓不住,还有脸跑到咱这山沟沟里抓人?岳老头别整天瞎琢磨这些有的没的,还是把眼下的事处理再说吧”孙成武有些不耐的答道。
“好好好,不说这个了,但就这个事我昨晚上又想了想,你说要是把这女人赶走了吧,村里人肯定没人愿意干这缺德事,但是你要说留下来吧,哪家都不太宽裕,养活这么一个大活人和孩子肯定是没人愿意收留,我是这么想的,如果这女真要就在这道观住下了,那我们村里每户出点力,隔三差五送点吃喝,你觉得怎么样?女婿娃。”岳宽笑嘻嘻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