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你快回家,禾生家的要生了!”
老妇人的嗓门很大,田野间都回荡着她的声音。
田埂上穿着褐色衣裳,弯着腰低头挖野菜的老妇人也抬起了头,看到是她大嫂卢二妞,立马跑过去问清了情况,又匆匆忙忙赶回家,挖满野菜的篮子,也忘了带走。
回到家里,就看到李惠娘躺在床上,捂着下坠的肚子。
“惠娘呀,你先撑着点,你大伯娘叫春生给你找卢阿婆了。娘先去烧水。”
陆钱氏先是给李惠娘送了碗糖水鸡蛋,怕李惠娘待会儿生孩子的时候没力气,李惠娘现在疼得动不了,全是陆钱氏一口又一口给喂下去的。
虽然不是第一次生孩子,但中间隔了有五六年,熟悉的疼动感仍叫李惠娘的额头直冒大汗,脸色苍白。
突然下腹一疼,李惠娘猛地推开了陆钱氏手里的碗,“娘……我怕是马上就要生,等不到卢阿婆来了!”
“啊!这就要生了?”陆钱氏还反应不过来,毕竟都说女人生孩子是从鬼门关走过一趟,她也没见过这么快就要生的。
心里担心儿媳妇有什么不舒服,没有个产婆在旁边心里不踏实。
“惠娘,你要有不舒服的就和娘说,咱再等会儿,卢阿婆马上就来了。”
陆钱氏紧紧抓住李惠娘的手,看着比一般孕妇大上许多的肚子,面上满是心疼。
对于李惠娘她是真心当作女儿疼的。
李惠娘一家原本住在福来村,她和陆禾生是青梅竹马,不过,后来李家发迹去了县里,两人也鲜少再联系。
一次偶然,两人在路上遇到,陆禾生救了差点被欺负的李惠娘,因为这一次英雄救美,原有的情感发酵得更快,没多久陆禾生就向李家提了亲。
虽然李家有些瞧不上陆禾生,其实是怕李惠娘受苦,但谁叫闺女铁了心地跟着他,闺女性子倔,李家老两口都知道,就怕一冲动做了蠢事。
而且,他们和陆家早先住的近,两家人关系不错,陆钱氏因为没有女儿,对李惠娘是当闺女疼得,不用担心婆媳问题,再者他们对陆禾生为人也熟悉。
李家二老仔细想想觉得这门亲事还不错,就答应了下来。
李惠娘嫁入门的第一年就生了两个胖小子,是双胞胎,但隔了很久都没有再怀上,大夫说是第一胎的时候伤了身子。
今年年后去镇上看望李家二老的时候,顺带去了趟医馆,惊喜地被告知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好不容易盼来的一个孩子,李惠娘和陆禾生都格外在意,连带着陆钱氏和陆大江都比平时仔细。
如今肚子太大,生产时比一般人吃得苦更多,也更危险。
“啊!”
产妇的惨叫声打断了陆钱氏的感叹。
随后就是婴儿的哭声,听到这声音,陆钱氏确定儿媳这是生了。看到躺在床上的儿媳妇只是面色有些难堪,没有其他状况,赶忙拿起剪刀和衣服帮着处理。
可等看到儿媳身下的婴儿时,陆钱氏惊讶地说不出话,面前的小人完全不似婴儿刚出生的模样,乌黑的胎发,水汪汪的大眼睛,衬得皮肤更加透亮,屋子封得并不严实,一缕光线照射在小人儿的脸上还有些反光。
婴儿的小手紧握着一块玉佩,更确切地说一枚扁平的玉石,除了一排小字,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娘,你快把孩子抱给我看看。”看到婆婆一脸惊讶,李惠娘还以为自己生了什么怪物,着急想看孩子。
“哎。娘这就抱给你看,咱家囡囡长得可真俊。”
陆钱氏利落地收拾好,把裹在襁褓里的婴儿抱到李惠娘跟前,“你看,是不是漂亮得很?”
李惠娘看到孩子的第一眼也是惊讶,随后就是油然而生的自豪,闺女长得好,还不是她爹娘的功劳,这闺女的颜色随了她。
“娘,乖宝长得真好看!”
“是呀。我现在越想越觉得当初你和禾生遇到的游僧不似作假,没准咱们家的乖囡囡真是个大福星!”
陆钱氏口中的游僧是陆禾生和李惠娘在路上偶遇到的,当时游僧叫住两人,仔细询问了一番。
因为亿隆王朝重视佛教文化,皇帝更将得道高僧迦弥大师奉为国师,地位至高,所以百姓也普遍对僧人更为敬重,被拦下问话也一一回答。
游僧问完话,便笑着说李惠娘肚里的孩子一定会福运泽天,保佑全家平安喜乐,望两人一定要珍惜福缘。
虽然听上去有些假,但做父母都喜欢别人夸自己的孩子,两人连忙道谢。
临走时,游僧还给了两人一个信物,说是有天他可能需要这孩子帮忙,当然他会护着孩子安全。
陆禾生俩觉得若真和游僧说得一样,福祸相依,孩子的福运自然意味着承担更多的东西,他们也无力阻挡,只能给予庇护,若本就没有这件事,也不用担心。
最后,还是收下了信物。
俩人回家后告知了陆钱氏和陆大江,虽然一直以来几人都当作玩玩笑话,可如今看到刚出生的婴儿,觉得游僧所言非虚,这真是个福娃娃。
“娘,这以后乖宝不会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吧,当初大师也说了要这孩子帮忙。”
“是啊。”陆钱氏也想到了这一茬,“不过咱们现在着急也没用,好好养着孩子,等你爹和禾生回来再说吧!”
陆钱氏低头看向怀里的婴儿,越看越喜欢。
同农家其他农户不同,陆家虽然也讲究养儿防老,但对女娃娃也喜欢,更别说子孙两辈只有这一个女娃娃。
别人都说陆家的风水不错,上一辈陆钱氏生了三个儿子,小一辈的有五个孙子,她就盼望着来个孙女亲香亲香。
“等你爹他们回来,一定特别高兴。”陆老爷子和陆钱氏一样,更喜欢贴心的女娃娃,可能是带过的儿子和孙子都让他头大。
今天是赶集的日子,陆大江带着两个儿子陆林生和陆酒生去了集市里卖猎来的野物,还有些毛皮,快过年了,这时候毛皮子刚好卖得出价,其他两个儿媳妇,一个娘家侄女要出嫁,带着儿子回去吃席,另一个被陆钱氏打发去了镇上买布料。
至于陆禾生,这段时间一直在县里的学院上学,压根就没回来。
其他的小家伙,刚才被她挡在门外,这产妇生产可是大事,不能叫他们冲撞了。
突然想到些什么,一拍大腿,“这我得叫人给你爹娘捎信,等你娘那天来给乖宝洗三。”
“我爹娘肯定高兴,就等着我给生个外孙女,我娘家两个嫂子生的都是男娃,和咱家情况一样,到时候乖宝肯定两边都吃香!”
“那咱们四个老家伙可要抢起来了,哈哈哈。”
估计是笑声太大,怀里的娃娃有些惊着。
“乖宝不怕不怕哈,奶奶声音太大,吓着你了,不过奶奶是高兴,乖宝别怪奶奶喽?”
不知道婴儿有没有听明白,反正陆钱氏说完后,就闭上了自己忽闪忽闪的大眼睛。
“可是禾生哥估计赶不回来了,他还在学院里。”
“禾生读书是好事,等禾生来年考中了举,你们的日子就好过了。”陆钱氏安慰着说。
两人正聊着,外面传来孩童的叫声,“奶奶,是不是我妹妹出生了?我们要看看。”
抱着孩子的陆钱氏嗔怪这说,“这孩子,就他急。”
把孩子放在床里面,叮嘱李惠娘注意点翻身,就出去“修理”几个孩子了。
一推开门,就看见满脸欣喜和渴望的三张脸,小娃娃都站立得笔直,看来平时没少被陆钱氏教训。
“你们不好好待着,上房门口干什么?”
“奶,我想看我妹。”李惠娘一双大眼睛,她的三个孩子都遗传到了,此时陆修齐就用这样一双大眼睛望着他奶奶。
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着叫人心疼,不过自己这孙子是个芝麻馅汤圆,憋着一肚子坏水,知道自己模样可爱,就爱仗着这点做坏事。
“你娘这屋还没收拾好,可不能让你们进来,快点去堂屋里,奶一会儿给你们拿吃得!”
“吃得哪里有妹妹好玩。”
“给你们吃上次最爱的红豆糕?”
这个诱惑有点大,三个小孩的脸上出现了犹豫的神色,最先投降的是陆云齐,陆酒生的儿子,“奶,多给几块我就干。”
“还没我在这讨价还价,爱吃不吃,再吵吵给你们打一顿。”
“哇……”
陆云齐一屁股坐在地上打滚,嘴里嚷嚷,“奶果然有了妹妹就不喜欢我们了,还要打我们!”
陆钱氏蹲下,朝着陆云齐的屁股甩下一巴掌:“这都谁教你的?”
陆云齐愣住了,这怎么还真挨打了,他娘说奶不会真打的,顶多吓唬吓唬他。
“啊!救命啊!我奶打我了……”
“疼吗?”
“嗯,可疼了。”
“你奶坏不?”
“嗯,坏,只疼妹妹了。”
“还想挨打不?”
“嗯……”陆云齐回头看他奶真一脸笑意地望着他,内心:这样的奶奶好恐怖,“不不不,不想挨打了。”
“那就给我老实地站起来。”
陆云齐小胖子慢腾腾站起来后,瞥了一眼旁边的陆思齐和陆修齐,咋就他挨打了呢?
“刚才那话都谁教你的的?”
陆云齐虽然不聪明,可也不笨,没把她娘交代出来,“我自己想得话。”还一脸自己很厉害的样子。
“那你真聪明,这话都不用教就学会了。”
“嘿嘿。”龇牙咧嘴地笑着。
“那你这么聪明问我要什么吃得,以后再想吃什么就自己想办法。”
陆钱氏不光了解自己的儿子,更了解手底下的几个孙子,这三孙子就是个好吃佬。
“别呀,奶。我这话都是我娘教的,我哪里会说这话。”
小胖子在吃得面前早已没了节操,不过不到十岁的小孩节不节操的都是浮云。
“行了,别窝囊了,你们三个去堂屋待着,别打扰你娘和你三婶。”
陆钱氏早年在村里也算得上是一枝花,不过这些年日子不错,有些发福,看上去有点壮,虎目一瞪,几个家伙也咚咚咚地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