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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危机纪元52年

朱有余扫了一眼书架上爷爷留下来的藏书和那行字。自他出生后,爷爷就在书架上摆着这样一个相框,上面没有照片,只有用白纸写的一行英文字母。据爷爷讲,这句话是一个叫帕斯卡的人说的,但更像是爷爷对他的期许:To the time to life,rather than to life in time.

这行字也给朱有余带来了灵感,就着烛光写下了最新章节的最后一行字:人类要给岁月以文明,而不是给文明以岁月。

他们这一代人从小就在工地上长大,经常性缺电让他们没有机会使用电脑,台式电脑这些名词更是等同于杂物间生锈的砖头。大低谷的年节,人类已经退化到了第二次工业文明初期的状态。当然,比起罗马帝国崩解后欧洲社会的退化,这还算轻的。

朱有余看着那一张张打印出来的文字还是感到不可思议,可惜等那对父子来的时候,会将这些漂亮的打印纸,连同朱有余撰写的文字一起拿走。相对应的,会给他带来新鲜的食物或者全国通行的粮票卡。

一年前,在从工地回家的路上,他第一次遇到那对父子。他们穿着体面,父亲身上的衣服遮盖不了肌肉的爆发力,在这个粮食匮乏的年代很少见。相对而言,儿子就很瘦弱了,头上戴着一顶黄色的帽子。有一次帽子被风刮跑了的时候,他看见其额头上有一个竖印,一开始还以为是伤口,仔细看竟然是一个数字1。但他也没有问什么,这个年代多说多错,给饭吃的就是大爷。而这对父子就是来给他送粮食的老天爷。

后来才知道,是工地上的李工介绍的自己。李工是当地壁教的负责人,这种教派在底层人民中很有影响力。但朱有余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从小受到了爷爷的悉心教育,能看书甚至写文,被工友们称呼为“秀才”。工地上很多动员文章和通告稿都是他来完成的,所以也混了个文职岗位,不用像父亲当年一样干重活,最终年纪轻轻因为事故身亡。

因为有些知识,他对于面壁神教并不感兴趣。直到这对与神教有着很深关联的父子找到了他,希望他执笔写一套书。据那个父亲所说,他们游览了世界各地,在游览的途中,他们对世间的很多事情产生了一些看法,并且零碎的记录在了笔记上,希望有人能通过一定的文笔修饰写成书册。最近他们来到这里要定居一段时间,正好这一片只有自己善于写作,便想让他来试试。

朱有余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找神教的人来完成书写,但为了粮食他爽快的答应了。父子二人后来陆续将笔记稍微分类打印出来,让他重新整理誊写。每完成一部分再拿来下一部分。渐渐的,朱有余也陷入了这些只言片语构建出的庞大世界观中,在征得父子二人同意后,还将自己从爷爷藏书中吸取的一些知识精华融入到了这些理论中。朱有余不像他的父亲,而是继承了爷爷的鲜明性格。虽然在这个时代不好表露出来,但在写作中却有着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与鞭辟入里的文风,能够直捣读者的内心。

那对父子就是张翔和神子1号,在他们离开神宫后,便开始游历这个世界,完成1号“去外面看看”的愿望。张翔认下1号为干儿子,取名张潮平。在游历期间他们也遇到了不少危机事态,但都成功转危为安。渐渐的,在混乱世界的旅行中,张翔发现了自己生命的意义,他不愿意再去想那些抗击三体拯救人类的事情,只想让这个世界的乱局停止。用朱有余的话来说,就是“开万世之太平”。

冬眠前的张翔期许着自己能弥补自己的过错,但即便是耗资巨大的奇兵计划也没有得到什么结果,反而孕育了畸形的宗教组织。在世间茕茕孑立的个体又能做什么呢?追求虚妄目标的一生毫无意义。此时,那串罗辑留下的心魔咒语,终于从张翔的心中离去。

这之后的数年,借助张潮平的天才思维与对世界的冷静观察,张翔开始思考怎样一个社会模式能够平抑现在的乱局。他们将日常有价值的对话誊写在笔记上,慢慢出现了整个理论的框架结构。随着框架越发详实,整个理论犹如自己在生长着一样,完全不受二人控制地在他们的脑海中充实完善。

在这期间,从神教中分裂出来的两个派系都有找到过二人。但作为初代教皇的子侄,创始集团的后代,张翔处于一种超然的状态,两边都没有参加。也因此,直到目前为止,两个派系都对张翔处处绿灯。包括食物的供给,从各个分支都能拿到。但张翔并不想让神教染指自己与张潮平的理论体系,以防最终出现浓浓的宗教色彩。而二人并不擅长撰写这些东西,所以用第一个章节的内容找了很多人进行尝试,朱有余的成果最令二人满意,便一直进行了下去。

朱有余在获得额外的粮食同时,也得到了李工的照顾,混到了小高层,这让他更有底气去追求熊晓年。

熊家和朱家是世交,从爷爷辈开始就是至交好友。但如今熊家已经不是朱家能高攀的了,因为熊晓年的父亲当上了粮食管理局的局长,掌控着全城的粮食供给。虽然二人因为世交从小玩到大,在朱有余眼里也算是互相情投意合,但局长父亲一直不肯同意二人突破友谊的边界。直到朱有余成了天梯维护大队的管理层,熊父才勉强点头,答应二人见面,但离着结婚还远得很。

在朱有余纠结于个人爱情的时光里,历史的车轮还在不顾一切的向前迈进。

危机纪元52年,俄罗斯联邦在革命的炮火中分裂,波兰作为东欧的最后一个国家加入欧盟。除原俄罗斯所在领土外,欧盟成为了真正的欧洲联盟,后改名欧洲联合体,简称欧联。俄国太空军也响应解体,部分并入了欧洲太空军,成为了远东旅的雏形。但也是这一年,走向完全体的欧联在布鲁塞尔的总部却遭遇了ETO的恐怖袭击,在德意志大区区政府的主导下,欧联总部迁往了相对安全的柏林。对于欧联总部的搬迁,也只有法兰西大区区政府象征性的抗议了一下。但阴谋论者认为这场袭击其实是德区政府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危机纪元56年,欧联宣布不再管辖欧洲太空军,要后者和美国太空军一样自力更生。但没有像美国政府一样,找已经自顾不暇的太空军要钱。欧洲太空军遂改名为欧洲舰队,并与美洲舰队缔结友好互助条约。

危机纪元57年,欧联正式与欧洲舰队签署协议,欧洲舰队获得除外交以外的所有自治权。并有责任在欧联受到攻击后受命保护。欧联每年向舰队提供其财政预算的1%作为象征性支持资金,舰队司令成为欧联主席团一员。同年,在欧联的先行带动下,包括美国在内的地球各国与舰队签署类似协议,暂时延缓了地表国家和舰队间紧张关系的继续恶化。

危机纪元58年,中东粮食危机爆发,三年战争开启。各大国只是口头谴责,却没有干预。61年,战争结束,中东人口锐减了三分之二,呈现部落军阀割据僵持局面。ETO开始在当地扶持傀儡政权。

同一年,35岁的朱有余终于和熊晓年成婚,但二人没有选择要孩子。

结婚当天几乎没有什么人前来捧场,因为就在不久前,熊父因为偷运国粮被查处。讽刺的是,他被判往天梯做苦力,而那片工地的直接领导就是朱有余。那之后,顺理成章的,熊晓年很快与朱有余完婚了。

在红色的结婚证上,那行“全世界人类团结起来共同抵御三体危机”的黑色字样,与广播里正在播放的行星防御理事会解散收尾小组成立的新闻交相辉映。

危机纪元62年,中东的持续动乱之弧通过希腊骚乱蔓延到欧联。第二年,希腊被ETO支持的军队占领,由于不能向自己的人民投放核弹,欧联常规军队参战,结果出人意料,竟然遭遇了全面战败。后来人们分析,ETO组织的科学家改良了很多武器,又派遣很多在中东经过多年战争历练的军官进行指导,加上欧联军队这些年注意力一直放在各大区的权利平衡制约以及对内进行镇压上,所以产生了这样的结果。

好在受到条约约束,欧洲舰队参战。初战小胜,原本敌视舰队的欧联民众开始出现舰队崇拜。舰队因战胜要挟欧联给予了更多的资金支持,这也加速了欧联的衰败,很多社会矛盾一直靠着欧联左支右绌的撒钱勉力维持,如今财力支持一疲软,就成为了一个个亟待喷发的火山口,且随时会产生连锁效应。

危机纪元64年,希腊被欧联夺回,欧洲舰队继续要钱被拒绝后宣布不再参战,双方缔结的条约从此无效。但舰队内部的统一派还占据主导力量,也没有要求完全自立。同年,由于条约彻底撕毁,欧洲舰队在欧联的人员开始分批次撤离,人们不再能够同时享有欧联公民身份与舰队队员身份。

美洲、亚洲舰队也同步开启撤离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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