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这兄弟相聚唯有酒,方能激起男儿的志气,壮士情怀,是至死不回头。
庆功宴算是开完了,兄弟们的心里都憋着一股豪气,想要一展身手。这事好办,练兵、较艺、比武、演习,孙立罗列了一份条陈,各营的将士就忙得不可开交了。
趁着这天气还好,梁山上下就要开始冬储了。今年的人口又多了不少,清淤、固肥、砍柴、挖窖的劳力很是充足,几乎都可以同时进行。
粮食够了,腌菜也足,还有成屋的腊肉咸鱼,看着就让人们安心。既然有了富余,孙立就提议,是不是可以接济一番四处穷苦的人家,帮助他们度过这严寒,甚至还能活人性命,也未可知。
晁盖是爱做这种事的,因为能体现出他的侠义心肠。他亲自带领一众兄弟,赶着几十辆大车,沿着湖岸就做起了慈善。
其效果也是很好的,“梁山泊里晁天王,不征丁来不纳粮。心忧百姓过冬苦,送来米面似爹娘。”
这歌谣一传到孙立的耳中,就在他脑海里形成吴用和祖士远的相貌,可是还能说些什么呢,使劲表扬呗!
晁盖就更是兴趣高涨,每日里往来是乐此不疲,要不是孙立,都准备出发去河北了,他们兄弟怕是难以再见上一面了。
出聚义厅向北,延青龙峰的山麓一路向上走去,在快到峰顶的地方,修了这么一座亭子。在这里登高望远,可以一览水泊之景色,晁盖为此亭,取名“观海”,以示这沧海桑田之意。遥想五代之前,此处亦是坦途,时至如今,却波光粼粼,恰如人生一般,不可琢磨。
孙立已定明日早走,晁盖也不愿去饮这送别之酒,就在亭中备些瓜果,弟兄们也好望着秋色,诉诉衷肠。
“就带小满、马灵两个,是不是有些单薄了,如今这世道不靖,于路之上还是要求稳才好。”
对于晁盖的这份担心,孙立却不以为然,河北路本就是边地,又临近京畿,各处州府,都是军备整齐,虽说这世道不济,但却难有贼匪可以在此处容身。只要自己一路不离这官道行走,最多是被贪官污吏盘剥,安全上,却是不必太过担心。
相对于自己,孙立倒是更担心晁盖,对于朝廷会不会在年前发兵,完全是自己的臆测,其结果如何,自是两说。
“这河北两路各府,我也曾通走过两回了,心里自是有数,哥哥放心就是。倒是这寨中之事要全仗哥哥周全了,咱不缺敢打善战之人,可这居中调度,谋划长远才是重中之重。但咱们兄弟却又不善此道,不过还好,谋人可问吴家亮,谋事自有许贯中,望远多听闻焕章,观近全凭祖士远。他们各有所长,又能互补,遇事大家商量,必是少有差错。”
晁盖听他安顿的是如此仔细,不由得就笑了起来,“你是把我当成三国里的刘阿斗了,临走之前还要留份出师表。放心,为兄我虽说愚钝,但尚能听取人言,遇事必会集思广益,绝不会独断胡来的。”
让他这么一说,孙立也觉得自己啰嗦,晃了晃头,从碟中拿了一枚果子把玩。又笑着与晁盖说道:“既然哥哥都懂,我也就没什么好说了,趁着这时间尚早,不如放我早点回家陪伴妻儿,岂不是更好。”
晁盖说道:“自当如此,我也和你同去,有些日子没见我那侄儿了,还怪想念的……”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孙立也是为了避免兄弟们齐来相送,耽误时辰,便早早的动身了。
马灵、小满自然是提前通知,这会儿已在门外等候,三人各自牵着马匹,往山下走去。在这一路之上,明暗岗哨的几番询查,让孙立他们是尴尬不已,可也只能暗怪自己,思虑不周。
今日是张横在值守水寨,听手下通报,说是孙立出行,便要亲自来送。与张横同坐一船,总能让孙立想起他在浔阳江上做那混沌和刀板面的生意,从而又联想到了宋江在那段时日里的遭遇,不由的笑出了声来。
而孙立的这番模样,倒让张横,有些不明所以了,低头看了看自己,想要找出自己的不妥之处。孙立见状,忙解释道:“我是看到了兄弟,就想起了咱们在江州的旧事,真是恍如昨日,就不免开怀了。”
“原来如此,可听哥哥这么一说,倒是勾起了我对家乡的几分思念。由其是想那江水滔滔,真让人陶醉,再看这水泊,是难起个波澜,总是太过于平静了。”
不能搏击风浪,大概会让这些优秀的水手,感到生活的枯燥,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用武之地。孙立仔细想想,这湖中确实是太平静了,又怎能练出什么像样的水军。
于是他便向张横建议,要他们几个水军的头领,仔细商讨一番。若是有几分把握在手,可以在适当的时候,带上孩儿们进黄河水道或经由北清河入海,也好能在风浪中游历一番。
而且最好能形成常态,毕竟这水军迟早也是要走出去的。总不能真到要用之时,除了领头的几条蛟龙,其他的都是一些虾兵蟹将,不堪一战吧!
这建议算是中肯,张横也是个明事理的人,答应会就快去找三阮、李俊他们商量,以便早日促成此事。
孙立特意挑选了水泊的西北角处下船,他是想经阳谷县,路过博州,然后直入大名府。这是梁山与大名府之间最近的道路,也就五六天的脚程,虽说这山路难走,但孙立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因为他此行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结识一下,可以为水浒代言的,武松一家。
阳谷县为河北、山东水陆交汇之要冲,在郓州各县中实属上流,有户口过万,端的是繁华无比。
孙立进城之后,其实就想直接去那紫石街,寻访那武家的大朗。可是他们往日并无交情,武大又非是什么贤达,就这么突然登门,恐怕还会被人误会是别有用心。
好在这县城不大,武大又是常在街面做买卖,以他那深入人心的形象,就是想错过也难。也罢,不如就在此地住上两日,设计上一场偶遇,也好结识这位名传千古的悲情人物。
为了不使马灵、小满起疑,孙立还胡编了一番说词,“你们可知此地和我还有几分渊源,想我孙家老祖,战国孙膑,就是此地人家,这阳谷城北还有孙膑的庙阁呢!不如我们就留上两天,去庙里做番祷告,供奉些香火,也算是尽些后辈的孝道。”
中华之地,自古最重孝义,江湖汉子更是如此,他搬出的这个理由,那是任谁也不敢反驳呀!马灵他们,自然也是觉得就该如此做事,还不停的赞美着孙立的家世悠远,真是羡煞旁人。
把个孙立说得是非常的尴尬,连称不敢,直说自己少有作为,实在是让祖先蒙羞,不好再提。
所以在第二日一早,被马灵他们催促着早起的孙立,去了趟供奉着孙膑的庙宇。用极为诚恳的态度,完成了进香、祈祷、供奉,等一系列为祭祖而设计的程序。其实依照马灵他们的意思,光施些供奉,那是远远不够的,应该重修庙宇,再塑金身才是。孙立为此甚至暗自发誓,“以后没事尽量少扯”。
一上午的折腾,让孙立他们是筋疲力尽,腹内饥饿,本想速回客栈休息吃饭。却在归途中见到了一座酒楼,买卖真是不错,装修的也是极好,有二层三进五开间,青砖灰瓦,飞檐斗拱,雕梁画栋,称得上是雄伟壮观了。
但最关键的是那块招牌,“狮子楼”,这可是原著中的一处场景,按理说,武松会在此斗杀西门庆。孙立心想,既然都走到这了,不去捧捧场子,怕是说不下去吧!
他三人挑了二楼靠窗的一副坐头,这里居高临下,也好看这街景。酒菜做得不错,还有伶人伺候,兄弟们吃喝得自是开怀。
就在他们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时,忽听得一声“炊饼”的叫卖,从那街头传来。直听得孙立起了一个机灵,慌忙的站起身来,走到了窗口,探出身子是不住的张望。
也真是打眼,上长下短,不满五尺身高,面目丑陋,皮肤黝黑,还驮着个腰。想这三寸丁谷树皮的诨号,给他倒也不算冤枉,只怪这武大长得实在是过不了关呀。
马灵、小满,不知孙立为何要如此的激动,也离了坐头,过来询问,“怎么了哥哥?”
孙立随口回道:“你们只管吃喝,我下去买几个炊饼,也好路上充作干粮。”
说完也不理他二人满脸的诧异,就急匆匆的跑下楼去。
要说这武大,也是命苦,从小父母双亡,独自将兄弟武松抚养成人,为此受尽了苦楚。想他心地善良,踏实勤劳,疼爱兄弟,为人质朴,是典型的好男人。但是缺陷也很明显,性格有一些懦弱,又无长技傍身,只能老老实实地卖炊饼度日,以至于家境贫寒。
但是他能凭借卖炊饼的钱,买了一套二层小木房,这还是让孙立相当佩服的。
后来,也是无意间,就娶了美妻潘金莲,也却由此招来横祸,以至命丧黄泉。
不过现在这一切还来得及补救,按照原著中所记载的时间来推算,武大也是刚娶了媳妇,因为不堪本乡无赖的搅扰,才搬到这阳谷县的。只要孙立和他有了交集,稍后去了柴进的庄上,再与武松说起此事,有的是办法让他防范这些。何况,若是能说服武松直接投了梁山,他作为家眷上山,就更是无虞了。
“大哥,炊饼怎么卖?”孙立跑到武大面前,就准备套话了。
“哎呦,可不敢让官人如此称呼,真是折煞小人了,这炊饼两文一个,官人先尝尝也是无妨。”武大就是如此,遇人先让三分。
“不用尝,你许是不记得了,我前几年路过清河,也买过你的炊饼。记得你还有个兄弟,膀大腰圆,一副好汉的骨架,怎么想起搬到这阳谷来了。”
“恕小人眼拙,竟没认出官人,我那兄弟离了家乡去外面闯荡,我夫妻两个,觉得这阳谷繁华,就想在此处扎根。”
他不愿细说实情,孙立也能理解,萍水相逢就要毫无保留,那就不是憨厚了,那是傻。
不过孙立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就是为了找个由头而已。买光了他所剩的三十二个炊饼,如数结账,在武大的千恩万谢中,就回到了酒楼。
马灵他们一直在窗口处观瞧,也没见有什么异常,看来孙立真是买这炊饼去了,也就放下了异样的心思。
可孙立好像是心虚,一见他俩就开始解释,“你们是不知,我以前路过清河时,吃过他家的炊饼,着实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