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朵,咱们各表一枝。
孙立是时来运转,平白得了这闻焕章的看重,又收一贤才入得帐下,陆谦却是时运不济,将高俅的差事,给办得只算是马马虎虎。只见他与那周昂,自离开高府之后,便是一路小跑,急着要回太尉府复命,待二人来至在太尉府门前之时,已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陆谦一看到那太尉府的家仆,就连忙过去吩咐,让其速去禀报,只说他二人有机密之事要面见太尉。
待那家仆离去之后,陆谦便悄声地对周昂说道:“周兄,待会儿见了太尉,你可有什么打算,今日这事咱们到底该如何禀报?”
周昂不解,瓮声瓮气的回道:“要什么打算,如实回报不就行了。”
陆谦一看这家伙果然就是一介武夫,胸中没有半点机谋,也就不再探话,直接与他分析道:“当然要如实回报,但是如果直接告诉太尉,咱们是与高公纪他们,是因为言语相冲,引起了龌龊,从而毁了太尉预拉拢高公纪的大计,我怕太尉会责怪咱们。”
周昂急道:“又怎么能如此回报,只说那高公纪自认是国戚,便目中无人,看不起我等,也看不起太尉,不就行了。”
陆谦接着说道:“就算那样,你我二人也是无功而返呀!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以后还如何能让太尉看重我等。”
周昂觉得陆谦说得在理,便对他问道:“那你说这事,咱们到底该怎么回呢?”
陆谦说道:“咱们就说那高公纪自认是世家子,本来对太尉不是十分看重,在你我二人对他陈述了利害之后,才有了些许的转变,收下了贺礼,并让咱们传话,答应了以后会以太尉马首是瞻。”
“那他以后要是还与太尉作对,我等又该如何?”周昂又问道。
陆谦不假思索的回答道:“那是他自己出尔反尔,与我等何干。”
到最后,周昂终还是被这陆谦给说服了,然后两人又相互的对应了些细节,等到那家仆出来,通传他二人之时,他们才刚刚将这说法给统一了。
待二人见到高俅时,周昂便抢着将,他与陆谦所设计的说辞,说与了高俅听。高俅听后,脸色是阴晴不定,心想,既然那高公纪识趣,目的就算是达成了,至于他那点世家子弟的小性子,日后自己有的是办法帮他去了。一番思虑过后,只是模棱两可的说了句,“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世家子”就要打发陆谦、周昂他们先行离去。
陆谦、周昂见高太尉没了详谈下去的兴致,自然也是不敢多话,何况陆谦还想着,要去林冲家里打探一番事后的消息呢,所以当下也就告辞离去。待他二人走得远了,高俅这才折返回身子,往堂后走去,他今天还有别的要事要办,所以才不打算把此事的前因后果,听得详尽。
原来自从延福宫竣工之后,官家是越发的想,可以早日建成那“万岁山”,朝中诸位善于迎奉之辈,也就都把心思放在了此事之上。先有蔡京、李彦为官家募得钱财百万贯,后有童贯也说西北已无大战,军需都可减半,朱勔就更不用说了,把江南各路翻了个底儿掉,搜罗了海量的奇花异草和灵璧石,官家为此,对他们是大加的赞赏。
高俅明白,自己今日所得一切,皆是来至官家宠幸,所以固宠是他唯一的为官之道,那么对于邀宠这种事,他又怎肯落于他人之后。于是他先是调动了麾下军兵,充作劳力,参与建设,又命人挑选军中精干将校,授予制使职衔,沿路押送花石纲进京。而今天,十位制使人选已经选好,此时正在太尉府的后堂,等待他高太尉的进一步指示,对于高俅来说,没有什么事能比自己邀宠更加重要,包括拉拢什么高公纪。
“见过太尉”,十位顶盔贯甲,威风凛凛的战将,见到高俅进屋来,立刻起身见礼,这般声势,可是能让高俅倍感舒爽的。高俅看着他们,心里却想,曾几何时,这里随便的挑出一个人来,要是想收拾这泼皮高二,那都是不需要犹豫,没有任何问题的,可现在风水轮流转,我高太尉如果想收拾你们,也自然是不用亲自动手的了。
“哼!”一声冷笑过后,高俅便对这十将说道:“花石纲的重要性,你们应该了解,我就不再多说了,我只告诉你们后果,一旦有了闪失,你们也不必来寻我求情,自己找个僻静的地方,自行了断了吧!”
“卑职明白”十将整齐划一的回答道。
这时一个家仆端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十面腰牌,高俅拿起一面腰牌说道:“这就是尔等的关防,凭它你们可要求沿途官府军民,为你们提供必要的协助,敢有不从者,按藐视国法论处。”说着便把腰牌递与其中一个人的手中,还对他接连提问道:“你叫什么?凭什么入选?可敢担保这一路无事?”
那人先是恭敬的施以一礼,才对高俅回道:“回禀太尉,卑职杨志,先前担任龙武军都头,全军演武,被我拿了头筹,因此得以入选,卑职乃是天波府杨门之后,自幼便知,要勤于王事,对此事自然是不会懈怠,必保这花石纲安全抵京。”
高俅听后便点点头道:“既然是世家子弟做事,我也就放心了不少,但愿你能顺利归来,到那时嘉奖赏赐必不会少了你的。”说完也不等杨志再来答话,就朝着下一人走去。杨志是爱提这祖上威名,总觉得这算是份儿荣光,就想借此事为自己扬名。可他却看不透人心,不懂这高太尉是出自草根,因此不管是嫉妒还是怨恨,是最看不上这些世家子弟的,所以今日他不提这话还好,提了反而是不会再得太尉青眼了。
现在正是意气风发之时的杨志,自是不会想到这些,他只是觉得重振杨家家业,这个自己多年来的夙愿,恐怕就要成真了。大宋开国时的几家将门,其实就数他们杨家败落的最快,自从杨文广之后,便再也没出一个人物,可以独当一面。杨志是个有抱负的,又从小聪明好学,家中长者都对他有很大的认可和期许,所以自小就被灌输,要倾尽全力来重振家业的思想,所以他对这仕途之事就格外上心。可这条道路的曲折坎坷,杨志也是深有体会了,从军十年,顶着天波府偌大的名头,却只是在基层小军官的位置上徘徊着,这又怎么能让他泰然处之呢。
所以自从知道殿帅府要遴选这花石纲制使之事,杨志便四处托付干系,想要求得此职事,不是他是非不分,不知这花石纲是祸国殃民的乱政,只是身负家族荣誉的他,太需要这个机会了。现在满朝上下谁不知道,官家最关心的便是此事,为此不惜强征百姓土地,加大税收,挪用军费,只是为了可以筹措到这,工程款项。朝廷中凡是提出反对意见的,都加以贬斥,同理,那凡是出力的,也都给予了嘉奖,杨志就是想借此东风,可以入了当权者的眼底,他是十分的自信,只要给他机会,他的本事是足以证明,令公之后尚有人的。
这边的孙立已经与那闻焕章约好,先容他几日,好处理了家事,然后就跟随孙立一行,离开东京,孙立事前,那知会有这般际遇,事成之后依然是激动不已,与闻焕章分别之后,还要随着林冲去他家中再聚。
待二人回到林冲家之时,林冲便唤出了夫人,又置上了酒菜,孙立本以为他是兴致未减,就与林夫人见过礼后,便来相陪。可是直到坐下之后才发觉林冲面带不快,神情沉默,想是有什么烦心之事。
于是孙立便对他开口问道:“兄长这是为何,可是还在想那高府之事?其实大可不必,高公再怎么说,那也是几代传承,朝中脉络不是你我可以想象,今天只怕是那周昂,自己得了失心疯症,高俅倒是不会轻易对高公不利的。”
“哎!”林冲先是长叹了一口气,才对孙立回道:“我自知高公家世,所以并非是担心于他,为兄先前见你对那王进看重,后来便有意与他结交,那王进果然是条好汉,武艺人品都没得挑。如今却平白惹下这般祸端,虽然已经逃脱,可终不是个长久之计,以高太尉的权势,拿他只是迟早,为兄便思量着,想借高公此次做寿,求他老人家给代为说项一番,也算是救那王进一次。不想高公已老,血气不似当年,看来也是怕了高俅位高权重,此时再去求他已是无用,也因此才心生惆怅。”
孙立一听竟是为这,便劝解道:“兄长果然是古道热肠,有情有义,不过也不用为他太过担心。这高俅无非仗着官家宠幸,才有今日权势,于军政两边却是没有什么势力,所以这号令难出东京,那些地方官府谁会买他面子,去倾力抓那王进。所以只要他能够逃到边地,凭借自身手段,捞些边功,以后也不是没有机会再回到这东京城的。”
林冲知道自己多想也是无用,便对孙立叹道:“但愿如此吧…”
两人正聊得投机,女使锦儿,跑进来传话,说是陆谦来访,两人便起身相迎,陆谦一见二人,便说道:“那周昂实在是粗鄙不堪,好好的寿宴让他给搅和了,我已经把这事如实说与了太尉,太尉回复定要严惩于他,二位也就不要介怀了。”
孙立说道:“我们怎么会去介怀,又不是我等过寿,今天林兄阻你言路,是因为当时厅中诸人,都与西军有莫大的渊源,只是怕陆兄你失了言行,得罪了他们。”
“哦,原来如此,那倒是要感谢林兄相帮,不然必是会引起了尴尬之事。”陆谦这才恍然大悟,连忙对林冲相谢。
林冲摆手推辞,先让陆谦进屋说话,待三人坐定,陆谦见屋中只有他二人,便想过来打听,“你们刚刚在谈什么?不会还是宴中之事吧?”
林冲答道:“没有,只是想起王进的事,与兄弟说说。”
陆谦一听他们正聊王进之事,以为他们有了王进的消息,心想这可是大功一件,若是能替太尉将王进找到,那不是瞬间就成了太尉心腹了吗,一时是按捺不住,便开口问道:“怎么,你们可是知道了王进的下落”。
林冲又回道:“没有,只是觉得王进冤枉罢了。
陆谦满脸失望,不以为意的说道:“冤枉什么,要怪便怪他父亲,仗着自己有点功夫,就敢当街伤人,今天这事,不过是因果报应罢了。”
林冲听后便要反驳,孙立却立时开口,岔开了话题,“还说这些事作甚,他王进倒运,也与我等无关,过一两日我便要离去,咱们还是说点高兴的事吧”。
林冲不知孙立是何意,但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直到陆谦离去之后,孙立才与他说道:“兄长,我观这陆谦功利之心甚重,是非黑白全然不看,你以后说话办事,还是要谨慎一些才好。”
林冲却不以为然,“我和他自幼相交,也知道他圆滑世故,但若是说他会有害我的心思,那却是不会的。”
孙立就知道会是如此,可也是无法,便只道了声,“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作为警醒送与了林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