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寒冬腊月,没事可做。阳洼的墙角,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有蹲坐的,站着的……每天一堆一堆的聊天,打纸牌。
大妮儿爸屁股坐在地上,靠着墙,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太阳。冬天的暖阳,很温柔。从上午十点到下午四点,这期间是最舒服的时光,晒得浑身热乎乎的。
大妮儿爸病情照旧,他怕去医院,这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家里压根儿就没钱。也许等过完年,等春暖花开,一切会好起来,他一直这样期待。
很明显能看出他瘦了很多,脸上的肉像贴的一层膜。个个问他是不是得了什么病,安慰他去医院检查一下。他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以前,人群里说话最多的是大妮儿爸,如今他不再去凑热闹,除了碰面打声招呼,每次来只坐在阳洼晒一个下午的太阳,听别人聊天时间过得快一些。他内心深处,实则忧心忡忡,万一是日眼病,往后怎么办。
上次去镇上赶集,大妮儿爸买回来很多香。一大早起来,把手洗干净,拿着香去庙里上香祈福,每天都是如此。
大妮儿爸体力也大不如从前,九天娘娘庙在一处半山腰上,离家三里路。要爬一个陡峭的山坡,他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捏着香表,另一只手背到后面插在腰间,走几步停下来喘口气,再接着走。
到了庙门口,大妮儿爸变得拘谨,稳稳当当的朝着九天娘娘的神像,双手合在一起鞠了个躬。他握住三根香,靠近灯盏点着,插在香盘上,然后跪在庙宇的正中央,敲了一下头顶上银色的钟,“咚……”
钟声停了,他脸朝地面,磕了三个头,心里默念“求九天娘娘保佑我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没有大灾大祸。”
走出庙门,大妮儿爸长舒一口气,仿佛感觉到,在天上的某个地方,九天娘娘关注着他,心疼着他,庇佑着他。神恩浩荡,祖祖辈辈在这里祈福,求雨,从未缺席。
上坡容易下坡难,沿着山路,大妮儿爸一步一步踩着台阶,身体朝后倾斜,慢慢走了下去。
“又去上香了?”路人问候。
“昂,心诚则灵。”
谁家要是生个病,遇到麻烦了,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去庙里烧香求平安。有些将庙里烧过的香灰装一些回家,放进碗里,用温水化开,喝下去,所谓的神仙水,喝了就会灵验。
隔壁村的马木子,上小学三年级,一年前感冒发烧,高烧不退,开始语无伦次的说胡话。他父亲以为鬼上身,请了阴阳师驱邪,第三天便死了。事后马木子班主任才知道这件事情,去到他家后对其家人一顿臭骂,可是事已至此,为时已晚。
撤乡合并导致附近的小学合并到了一起,有些一年级的小学生离家远,要步行四五公里上学。翻山越岭,学校没有食堂,中午有一半的学生不回家,午饭就是几个干馒头和冷水下肚。
虽然西部早早地实行了“两免一补”的政策,反而读书的学生在减少。冬季三九寒天徒步上学路上的艰难,不是一般的学生能受得了。
幸好学校在大妮儿家门口,十分钟的路程,大妮儿爸没有太操心。大妮儿快放寒假了,大妮儿爸想到很快能见到女儿了,心里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