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晴的午后,日头的毒辣略微减弱了几分。嫩青的苔藓洇绿了泉边汲水的小羊的蹄子。
虽然她是一只雪白粉嫩的小母羊,可从她哀愁的眼睛里,可以看出她是只满腹委屈的不受待见的小羊。
没错。她确实不受待见。这狼羊岛上就属这珍珠泉最危险,常有饿狼出没。可是,族中长老却任由老羊们欺侮她,还让她来这儿汲水回去供他们饮用。
虽然珍珠泉的水清凉甘甜,可她是只小羊,原本不该做这么危险的事。
她想到这儿,顿时耷拉下粉色的耳朵,“唉”地吐出一口气,愈加愁眉苦脸起来。
谁让她是在黎明之后,日出之前出生的呢。
族中德高望重,见多识广的羊伯伯说:此乃邪灵诞世之时,所生必为穷凶极恶之羊。
若不是她出生之时便不同于其他小羊,早在接生羊婆婆把她扔在冰天雪地里时给冻死了。
幸亏她命大,没有冻死不说,还睁开了眼睛。
羊婆婆见她一晚上受冻,冻得皮肤乌紫,身体僵硬,抱在怀里就像块冰,这样也没事,而且眼神清澈,滴溜溜的转,模样可爱,又透着一股机灵劲儿,便动了恻隐之心,把她又抱回去暖了,她这才侥幸逃过一死。
可是其他羊都厌恶她,时常欺负她。也没有羊为她打抱不平,因为她的存活已是格外开恩。
小羊抹了一把眼泪,颠颠倒倒地提着沉甸甸的水桶一步一步的按原路返回。
走过一簇小灌木丛时,身后忽然有“咔嚓”一声像极了枯枝折断的声响。
这突兀的声响触动了小羊敏感的神经。她立即反应过来――是狼来了!
果不其然,不等她迈开腿,已经有个重物将她扑倒。
那只狼用尖利的獠牙咬住了她的脊背,用爪子将她摁在地上。
小羊感受到背上传来的剧痛,她痛苦地“咩咩”叫出声。
狼捕获到了猎物很激动。他似乎很久很久没有进食了。他想到同伴进食的场景:先是咬住猎物的脖颈,把猎物咬死,然后再咬破猎物柔软的肚皮,用尖利的牙齿把皮肉撕裂,最后扯出内脏,咀嚼那新鲜甘美的心肠。
他毫不犹豫的把尖牙刺向了小羊雪白柔软的脖颈,殷红的鲜血从他的齿隙渗进,浓郁的血腥味开始萦绕在他的鼻尖,拨动了他敏锐的嗅觉之弦。
同时,小羊发出了凄厉的咩叫。她四肢奋力地蹬踢地面,拼命扭转身体,妄想从狼嘴里侥幸逃脱。
“不要不要!”小羊连连尖叫,“不要吃我!”她边叫边哭,边挣扎边想道:莫非下一刻我就葬身狼腹了吗?
然而死亡迟迟不肯降临,让小羊内心的恐惧愈来愈深。
狼没有松口,却也没有立刻咬死她。因为狼愣了,他居然听懂了她的咩叫。
难道他真的像黑狼说得那样,他不是一只真正的狼?他只是一只披着狼皮的羊?
是的,没错。从他出生到现在,他还没有杀死过一只猎物,严格来说,他还没有捕获过别的猎物,除了这只小羊的话。
他心地善良,即使见到同类受伤都会紧张的咬紧尾巴打转,这种行为是他们狼族的习俗,为狼祈求平安的方式。
若不是他娘保护他,把自己的食物分他一半,甚至更多,他活不下来。
但是群狼为此大为不满,认为他是不入流的低等狼,把他赶出了家族。
故而他现在流落到了饿狼出没的珍珠泉。这里是受排挤的地位低下的野狼唯一的立足之地。
没有母亲庇护,他连只蚂蚱也抓不着。哪怕这珍珠泉还有许多飞禽走兽昼出夜伏,时常出没。
他已经饿了十天了,这十天里他只吃了些掉在树根处的熟透了的烂果子。
兔子急了也踹鹰,更何况是只饿狼呢。所以他终于开始狩猎了。
他的运气很好,捕捉猎物的本事也是与生俱来的,一出手便擒到了一只幼嫩肥美的小羊。
然而,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听得懂羊话?这就仿佛是暗示他们是同类一般。
他全身开始剧烈颤栗,牙齿不知不觉的松开了,他低低的嘶吼着,咆哮声时有时无。
“这怎么可能?!我是狼,不是羊!”
小羊得空便狠狠踹向他的脸盆,一蹄子踹开他的头,然后飞快的爬起,撒开腿疾奔。
她惊魂未定,一直跑到筋疲力竭才不得不停下。
望向四周,才发现到了一处隐天蔽日的幽暗之地。此地毒蛇遍布,古树林立,粗壮的藤蔓虬曲垂拂。
若隐若现的萤火在草木之间幽幽游荡,“嘶嘶”的声响是树上盘着的银环蛇吐出了信子,还有一个悉悉索索的声音从草丛里传来,而且渐渐逼近她。
小羊脑中警铃大作,方才的死里逃生已经耗尽了体力,而今只能在原地引颈受戮。
她站在那里瑟瑟发抖,无助而绝望地闭上眼睛,幼小的身躯抖动的像是筛糠。
“嗷呜嗷呜~”
饿狼的嚎叫声此出彼伏,有四只狼默契地形成包围圈向小羊逼近。
他们目露杀机,口齿流涎的样子,无不是在提醒她,他们已经饥饿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