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升旗，年级里的所有老师都在，看着冉冉升起的国旗，封曲在心里计算着时间，等歌声停止，五星红旗是否正好到达顶端。或者，学生至词可不可以长一点，争取把早读时间都占去，这样就可以避免在极少的时间里完成不变的任务。
封曲此时正皱着眉头，肠子好像打结了似的，疼得她不禁握紧了拳头。要在平常也就算了，她知道自己肠胃不好，这种情况经常发生，但只要不在上课和这时候，都不会太要紧。
可现在，这么多人都在这，她不可能从对头穿到队尾，在众目睽睽之下报告老师上厕所。
平静下来，只有在不紧张的时候，才有可能憋住。
冷汗一直在往外冒，封曲已经在脑中设想，她穿过众人，向班主任报告去厕所，不顾路上同学的眼神，不顾老师微皱的眉头，不顾自己是整个集体中最违和的点，直冲进最近的厕所，再告诉自己其实这很简单。
就在这顺心的想象中，升旗仪式终于结束，封曲也以另一种最不起眼的方式解决了问题。出了厕所，只觉身心舒畅。
学生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封曲走在楼道上，看见前面的练老师。一双咖啡色的皮鞋，一件纯卡其色短袖，一条简单的九分裤。
封曲想还是不要上去打招呼了，打了招呼，就在这没人的楼道上，怎么也要跟老师聊上一路，再顺路分道扬镳。想想还是算了，就这么轻轻的往上走，别让他发现就行了。
练清远刚刚被年级长叫住问话，就这学期的成绩指标又进行调整了一下，优秀指标又添了三个，虽然文科班英语不错，可在原来合理目标的基础上又加了几个，这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楼梯拐角，练清远看见隔了半层的女生，她明显刻意的轻抬轻放，这动作倒有几分滑稽。
封曲抬头，正好与练清远撞上眼，笑呵呵的说了声老师好，再故作正常的赶上前。
“走这么慢，想逃早读？”练清远开玩笑的说。他能感觉到这个学生对老师的恐惧，或许是某些严厉刻板的老师留下的阴影，不过，这也算是对很多老师的误解，比如说自己这类。
“啊！不是啊，我去了个洗手间，就晚了一步。”封曲依旧笑着，可转了个心思，突然想起了一件了不得的事。
完了，今天是英语早读，老师不会真的认为她是逃早读吧，还被抓了个正着。天啊，今天第一节英语课！万一上课提问，自己没背，最近还跟老师有不少接触，一般老师叫的都是有印象的学生，这样的话，今天就难逃一劫了。想想到时候自己站起来卡壳回答不上来的样子，心里就忍不住的紧张。
练清远本来想着再聊几句，但想起来今天是自己的早读，觉得不是时候。
“还不赶快回去，小心完不成任务。”
封曲听见这句话后，撒丫子就一步上三阶，边走边说老师再见。
今天英语老师照例提问，封曲提着十二万分警觉，把老师提问的范围来回默背，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不过还好，老师今天没提问她。
在这个过程中，封曲感觉自己就像是一群鬼里的人，接受着他们的审视，生怕一不小心就露馅了，被生吞活剥，还好鬼最终消失了。
晚上十点晚自习结束，封曲回寝室后，发现有两个未接电话，都是练老师打的。虽然她自己没找老师要过电话，但她找了同学问，然后存进手机。
要不要回过去，这都十点多了，会不会太晚了，老师或许已经睡了，明天再打？
要不还是打吧，毕竟总要打的，也不会有人替我打，说不定就接了呢?
“喂，您好，是封曲的家长么？我是封曲的英语老师，我姓练。”
妈呀，通了！！！
“喂，老师，我是封曲。”
“是你呀，我以为你留的是你父母的电话。“所以他在上课期间就打了过去，结果打了两个没人接。
“我是想跟你商量一下上课的时间和场地，你觉得在办公室怎么样，可以利用晚自习的时间，一周两次，一次一小时。”
“好啊，那”
“价钱呢？”
“你先上两节课试试吧，别总把价钱挂心上，老师还能狮子大开口么？”
“哈哈，肯定不会。”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笑。
“就这样，明天开始，第一节晚自习。”
“谢谢老师，老师晚安。”
“晚安”
所以，明天还要找班主任请假，想到这儿，封曲就觉得心里堵得慌，命里注定明天不会美好了，唉，或者不请了！反正班主任和英语老师一个办公室，到时候他就看见她了，然后应该不会多问什么。
盼了一天，终于等到了晚自习，拿什么呢，课本？笔记？笔？练习题？可是带必修几呢？万一老师从必修一开始呢？于是封曲拿着一摞的书去找老师报道。
刚要进去，就跟班主任撞了个正着。真是不敢看老师紧皱的眉头，可是还是要像迎神仙一样的笑嘻嘻的说老师好。
“老师，我来找英语老师上课。”
心里默念着‘老师不会追究我没请假’‘老师不会甩脸让我回去’
“去吧，好好学。”
这是真的么，老师只是叮嘱了一声就走了!？或者，练老师帮她请过假了，应该是这样，平常老师难免要多说几句的。
整洁的书桌旁，此时已经摆好了另一个小凳子，平滑的桌面上也摆着笔，稿纸，和一些打印的练习题。练老师就这么优雅的坐在旁边，安静的像一幅画。
练清远抬头，笑着说；“来坐这儿，四十分钟做题，二十分钟讲解，我们先这样来，有不适合的再改。“
封曲跟着老师的节奏来，她就喜欢别人来做决定，自己照做就是。开始写题，这些页子看得出来是很简单的基础，做起来也不是很费事。只是，她就这么开始了自己人生的第一次补习，做着着实不太习惯。
“把不认识的词划出来。“
“好。“
这空旷的办公室真是让人觉得很没安全感，静悄悄的，虽然班里上自习也很静，但这不一样，在这里，封曲做题做得心里摸不着边，一直很警觉，门开的时候就会心里一紧。
练清远手里拿了一本英译名著，摆着样子像是在看，其实他一直在观察封曲。因为对这个学生的不了解，他只能从细节出发。
从开始到现在，门一共开了两次，其他老师动了三次，至于为什么他会注意到这些，纯粹是因为他发现这个姑娘每次有这样的情况，都会做错题。
“怪不得你要补习，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封曲看着老师在纸上划的差越来越多，每一个差就是一块砖头，错一个，砸一下，就像有吸砖石一样，封曲已经被压得喘不过来气了。
“老师，要不我自己改吧？”
“没事，快改完了。”
经过二十多分钟的讲解，也总算把这些统统理清楚了，临走前，封曲问老师下次课什么时候上，老师的回答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周六，来我家吧，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
练清远发现这个女生注意力很不集中，她需要一个足够安静的地方，起码先让她在绝对优化的环境中心无旁骛，再添加其他干扰因素，慢慢锻炼。他有一个单身公寓，那里很安静，以前也有学生去他家补习，这个选择应该比在办公室好。
“好啊，那老师方便么？”
封曲最不愿意的就是在办公室上课，虽然一般情况下，找学校的老师上课，地点都是办公室，可是对封曲来说，身在一堆老师中，就像身边围了一群鲨鱼，他们稍微一有动静，就像鲨鱼们张开了血盆大口，向封曲冲过来。但鉴于对自己老师的执着，她也可以把这份不愿意压下来。
他相信练老师，不仅因为他在同学中的名声很好，也因为，自己亲眼目睹过老师的人品。或许这其中，还夹杂着对人格的探索，像练老师这样的人，他的一切都吸引着她。
“很方便。”
两人相视一笑。
晚上躺在被窝里，室友们都在说今天作业太多，可能写不完，明天又要继续补，封曲也是，而且她今天两节自习课都去补习了，没完成对的就更多了，但窝在被子里，她却忍不住开心。
想想今天跟练老师一对一，她就觉得心里一下暖了不少，平常都不喜欢跟老师单独相处的，可这时她却很期待可以去练老师的家，其他同学好像都还没去过，就算是只因为补课，她也没来由的兴奋。
一想到练老师那张脸，封曲就对未来充满了期望。
“你们觉得了练老师怎么样?”实在是无意识地问了出来。
“挺好的呀，我觉得咱们老师里就练老师最顺眼。”
“感觉练老师教的特别细，虽然他平常都用ppt，但我还是喜欢他用板书，第一次上课的时候他在黑板上写他的名字，我就觉得可好看。”
“还有还有，练老师以前给咱们说过他大学是学法语的，我可想听听咱老师说法语，我觉得法语听着可好听了！”
“哈哈哈，我也觉得咱们练老师挺好的。”封曲附和。
“不过，你们知道咱们历史老师跟练老师之间的事么？”跟封曲对头的女生说，压着声音，生怕声音会跑出去。
可这一问，一下激起了一个寝室女生的八卦欲，各种小道消息开始汇聚，一天的疲劳在此时烟消云散，仿佛这一寝六个人是刚去参加了个相亲大会。连平常不太参与聊天的女孩都加入了其中，这就是了练清远这种人自带的魅力。
寝室的灯关了，可是小声议论的声音还没有停止，这个晚上，好像是打开了通往极乐世界的大门，一群女生跃跃欲试，兴奋不已，吵得月亮都躲进了云层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