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林翊思忖之时,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几人几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门口,片刻功夫,便走进来一个衙役,这人林翊认得,是与这郭衙差同在门口执勤之人,也就是其口中的空峻,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脸上时刻挂着微笑,长得颇为阳光。
空峻在门口曲了曲腰,指着房中的林翊,却是面朝屋外的说道:“那便是张府丞派来查案的林公子。”
随着话音落下,一个三十来岁,穿着一身绯色长袍的瘦高男子,迈步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年轻小斯。
“见过魏少卿!”郭衙差与武邢两人,连忙上前见礼。
林翊愣了愣,不用多猜,也知道眼前之人的身份了,便是这次与唐箕一起,朝廷派下来的官员魏子明,昨日也在宴会之上,当即匆匆上前两步,行了一礼:“学生见过魏少卿!”
魏子明脸色平静,眉宇间有几分忧郁,或许是被人阿谀奉承惯了,只是抬眼轻瞥了林翊一下,没有其他多余的表情,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了。
林翊退到一边,从季老释放出的信息,这位少卿,也是有嫌疑的,这么一会儿功夫,他甚至想到,若是查到官员身上,是否还要继续,他可不是什么刚正不阿或是不惧权威的烂好人,没有兴趣搅进这种浑水中。
魏子明独自进房转了一圈,见到地上床上的血渍,有些厌恶的挤了挤眉,再次回到众人身边,饶有兴致的看着林翊。
“你就是张府丞请来的?”
林翊眉头皱了皱,能听出这话中语气的不对。
“正是!”
“东兆府是没人了吗,让一个黄口孺子来查案,是将朝廷四品命官的生死当儿戏吗?”
林翊嘴角抽了抽,说实话,年近四十,附身在一个十来岁的少年郎身上,不管是身理还是心理,这么一段时间下来,还都不曾适应,如今却被一个后生说成黄口孺子,着实讽刺。不过林翊一向惯有自嘲精神,对于这种电视剧中,一般活不过三集的人,他能计较些什么。
林翊脸上微妙的变化,魏子明没有看见,多半也不在意,毕竟在朝为官,多年的颐指气使,自有上位者的傲气,岂会关注一个少年人的感受。
“与航运司那帮人一样,只会做些糊弄之事,清理一点水草堵塞,都能花数万两银子,金陵官场,是需要整顿一下了!”自顾自的说完,魏子明便拂袖而去,只留房中几人面面相觑,空峻与那小斯,连忙跟了出去。
看着魏子明离去的背影,林翊摸了摸下巴,最后这句话,显然是说给他听的,只是直白的有些过分,让他难免有些觉得这魏少卿,官做至此,似乎也就不过如此。
“水草…嘿嘿!”林翊揶揄两句,这是想拿他当枪使,不过在伎俩上,未免太幼稚了些。
又在房中转了两圈,还到屋顶看了看气窗,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林翊一时间也没了头绪。唐箕的尸首,已经被带回唐家,莫说是他,恐怕府尹出面,都没法验尸了,至于唐箕为何突然中途不适离开,恐怕只能是个谜了。
他如今这身份有些尴尬,不是公门中人,也就顶着张府丞的一句话办案,对下面人好使,要询问或是调查有点身份的,就别想了。
“林公子,还要到什么地方看看嘛?”武邢见林翊对着门口发呆,便上前询问道。
“去趟莳花馆吧,你认识路吗?”
“莳花馆?”
“不错,当时不是有个莳花馆的姑娘,也在三楼吗,去问一问吧!”
武邢这才想起,目击证人中,的确有几个姑娘,既然与案情相关,他也没有多想,毕竟张府丞交代了,让他今日听从林翊的调派。
莳花馆同在乌衣巷,不过位置上比聆音楼偏僻了些,规格上也小一点,此时正值中午,倒是人不多。
馆内同为三层结构,里面没有聆音楼那样的一二层中庭,只在一楼大堂处有个舞台,张灯结彩的,应该是经常有表演。
接待的是一个三十余岁的管事,常年点头哈腰的,身上看着有一股奴性,在明白林翊来此的目的后,倒是没有为难,说是昨日出堂的紫月姑娘,方才去了附近买些东西,便带着林翊二人先去紫月的接待厅堂等待。
馆中一层同聆音楼一样,是个敞开的大厅,林翊此时也大概了解了一些这种红楼的装修风格,一般都会留有这么一个宽阔的地方,用来举办活动之类,同时也是为了吸引客人的表演所在。
这种表演,除了特殊情况之外,大多都是在傍晚开始,这个时间,倒是与后世夜店之类的吻合,不管哪个时代,白天都得工作,消遣娱乐,终归要到晚上。
一楼没有什么客人,此时有些冷清,只有几个小斯进进出出的,也不知在忙碌些什么。
“公子,你先上去,我去方便一下。”正在上楼时,武邢有些脸色难看的捂着肚子,凑到林翊跟前,小声说道。
林翊看他这副样子,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他自便,一旁的管事显然也听见了,本还想为其指一指方向,武邢却是已经到了边缘,一溜烟下了楼,出门而去,只留下林翊与那管事,相视一笑。
紫月的房间还在三楼,只是两人刚到二层,突然一个姑娘捂着脸颊,从拐角的房间中跑了出来,后面跟着一个脸色发红,喝的醉醺醺,脚下有些轻浮的男子。
那姑娘脸上带着惊吓,看到一旁的管事后,哭哭啼啼的就躲在了管事身后,林翊看了看跌跌撞撞过来的男子,三十余岁模样,倒是穿得富贵,只是此时喝醉,衣襟敞开,看着不成体统。
眼前的一幕,其实不用解释,也能猜个大概。
这些日子下来,林翊大概也了解了些这时的烟花柳巷,并非全都如后世电视中上演的那般龌龊。这里的姑娘,其实也是有不同的,一些做着皮肉生意,还有一些,则是卖艺不卖身,诸如这两次他来到的聆音楼和莳花馆,都是能上得了台面的场所,里面有不少姑娘,其实是与老板签了合同。此地更像是后世斗鱼或者熊猫之类,姑娘们便是主播,凭借着自己的美貌和才华,吸引粉丝来打赏,很多女子,往往在外边,都有着自己的住所。
当然,这也不能排除有些姑娘自愿以身相许,和客人发生点什么,不过一切的前提,都必须是自愿,倒是少有出现那种逼良为娼的现象。
“林公子,你且先上去,我得失陪一下,房门上有门牌,公子找到后,在里面稍等便可。”管事歉意的向林翊笑了笑。
林翊点了点头,这种事情,他自然不便多说,当即也不再多看,扭头上了三楼。
从二楼上来,便能听见一些抚琴谈笑之声,二三楼皆是廊道相通,隔成一个个房间,林翊随意扫了扫,的确每个房间门上,都写着房主的名字。
在三楼询问了两个小斯,没找多久,便看到紫月的门牌,房门半掩着,虽然知道里面没人,林翊依然象征性的敲了敲,毕竟是女子住所,终归有些不便。
进门之后,是个厅堂,倒是不小,里面布置得清新典雅,椅子茶几,书桌轩古,样样皆全,并且角落处,还放着一架古筝。
厅堂里面,一扇帘子隔着个房间,林翊没有进去,多半是紫月休息的卧房。
在四周看了看,墙上挂着几副字画,山水诗词之类的,没有什么新鲜,倒是靠窗的地方,挂着一副仕女图。画中女子一身青衣,目光幽远,嘴唇微闭,也没有提词,没有落款,林翊猜测,有可能就是那位紫月姑娘的画像了。
正当林翊准备找个椅子坐下来时,只听身后窗外传来动静,窗户随之打开,在林翊转身之际,从窗外跳进一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