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酒楼人多,萧姨去将马安置好,阮秋言三人就先进了楼。
一袭梅子青衫袍,身姿欣朗,玉冠白面,逆着光进来,活生生闪了店小二的眼睛。
愣了一下,这下眼睛亮晶晶的迎上来,“这位公子几位呀?可是要包厢?不说别的,咱们招福楼的包厢那是一等一的好……”
阮秋言轻笑一声,像是能发光一样,“那就来个包厢吧。”
“好好好。”店小二喜得见牙不见眼,一口白牙衬着不太白的肤色还挺亮眼,他将人领着往二楼去,竟是活生生的将鹿呦主仆忘在后头了。
“公子,就是这里了,这可是我们这最好的包厢。”小二笑着推开门,指着门内的屏风,笑的有些自豪,“就那副画,可是我们举人老爷亲自提笔画的呢,在咱这儿地儿啊,那真是值钱的很呢!”
确实值钱,好歹是举人亲自提笔所画,阮秋言笑了笑,从荷包里拿出一块银角子递给他,笑道,“就劳烦你跑一趟了,这是辛苦费,你们这儿可有菜单?”
小二喜滋滋的收下,宝贝一样揣到胸口,银子诶!真是好生大方!闻言当即点头,“有的有的。”他递上菜单,“公子您看看,咱们招福楼的菜,那可是全镇数一的!”
“八宝鸡,荷叶粥,滑丝肉,白龙曜,雪婴儿,小天酥……”一连点了十多个,然后在小二目瞪口呆的目光下将菜单放到鹿呦怀里,“你点些喜欢的,今日我请客。”
有人请客,自然是好的。
但是……鹿呦有些不好意思的将菜单又递给她,“你点吧,我不挑嘴的,而且这么多,我们够吃就好了……”
“不够吃。”阮秋言摇了摇头,“你太小看我们的食量了,多点些。”尤其是自己的食量,不知为何,那是吃的越来越多。
那……好吧,根本不信她的说法的鹿呦又将就的点了两个素菜。素菜便宜,她还是不要给言哥哥添麻烦好了。
“那行吧。”看出她的意思,阮秋言也不为难,只道,“招牌菜再上一遍,打包带走。”
鹿呦这下真正有些诧异了,“言哥哥你还打包作甚?”
小二也颇为迷惑的挠了挠头,但是这不是他该问的,于是就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
“既然点了,自然是有人吃的。”阮秋言笑看她一眼,这一眼,温和有理,却透露着疏离。
鹿呦心中一凜,干笑一声,不再接话。
阮秋言笑着瞥过头,“就这些吧,再上壶好茶,另外,我们家姑姑刚刚去马厩拴马了,如果看到,麻烦给指个路。”
小二笑眯眯的点头应声。
大约念着他们是贵客,不好耽搁,于是菜上的十分快,四人一桌,虽违背主仆规定,但是谁也没吭声。
阮秋言吃饭不喜与不熟的人说话,只专心吃;萧姨更是寡言,这一桌,只有阮秋言才是她的主子。
她们不说话,鹿呦主仆就更不敢说话了。侍女小香还好,早就习惯了这些主子们的规矩,鹿呦是个小话痨,跟谁都能扯上几句的那种,此刻让她不说话,真是憋的慌。
但是她明显感觉到,言哥哥并不像他表面上那么亲和。虽然对她很好,但是她感觉得到,这是对于一个陌生人的好处。
虽然温和,但是透露着疏离,不肯交心。
鹿呦不明白。她娘从小就对她说,她家宝贝呦呦是天下无敌第一可爱的宝贝,谁见了都欢喜的,事实上也确实这样。
她天生跟风离时那厮一样长了一张让人有亲近欲的脸,可惜,没有长风离时那样一个脑袋。
唯有一身运气还不错。
招福楼不愧是镇上第一的酒楼,饭菜虽然称不上精致,但是确实爽口下饭,让人极其有饱腹欲。
饭后,几人在众人默默打量的目光下又离开了酒楼,得了赏赐的小二笑的欢喜。
午后一两点的阳光,灼人,让人极其有困觉欲。
鹿呦有些困了,头脑发昏。
“呦呦,你家是哪里的?”突然,就听到阮秋言这样问。
鹿呦一惊,下意识抓住阮秋言的袖口,有些惶恐,“言哥哥,你要丢下我吗?”
“不是丢下你。”阮秋言笑着摸摸她的头,“不过你总要回家的不是吗?这天下这么大,你不可能就这样找下去的。”
鹿呦有些哽咽,“我能,我能找下去,我只有这么一个姐姐。”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爹娘该怎么办?你姐姐走了,你爹娘就够伤心了,他们此生唯一的寄托就在你身上,可是现在你也要走,你要你爹娘怎么办?”
“他们生你养你十几年,把你当心肝宝贝一样,你就这样走了,他们会伤心死的。”
“回去吧,你会后悔的。”
“我不后悔。”小姑娘梗着脖子,强行硬气,眼泪快要掉下来,眉宇却意外的坚定,“就算我不走,也迟早也嫁人的,早晚要离开他们,长痛不如短痛,何况,我每月都会给家中寄信报平安。”
“可是比起现在他们宁愿你远嫁。”阮秋言低着眉看她,目光带着说不出的复杂,“起码远嫁还能看到人。”
“那我姐姐呢?”鹿呦也抬起头看她,一双鹿眼早已泥泞不堪,她有些哽咽,甚至倔强,“那我姐姐呢?她走丢的时候也不过就是我这般大,我不知道她嫁没嫁人,甚至不知道她还有没有活着……”
阮秋言静默的看她,“你会后悔吗?”
“不会。”小姑娘稚嫩的脸上全是坚定。
“这样啊……”阮秋言有些低喃,可是她就后悔了。
“你跟着我也无妨,左右不过多两张嘴吃饭而已。”
“不用,让小香回去,我跟着你。”
“小姐——”车门外偷听的小香一惊,“小姐别胡说,小香不会离开你的!”
“不用。”鹿呦一脸坚定,“你跟着我也没有用,倒不如回去帮我伺候好爹娘,好让我放心。”
“小姐不要!”小香哭着扒开帘子钻进来,不去求她,反倒跪在阮秋言面前,“言公子,求您让奴婢跟着,奴婢做牛做马报答您。”
阮秋言:“……”不得已,她看向鹿呦,“让她跟着也无妨的。”
鹿呦对上她的眼睛,鹿眼满是坚定,“言公子,我意已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