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不再坚持让小珠跳级之后,小珠又投入到愉快的学习之中,小珠和小松也愈加要好了。
学校教室里的课桌都是左右排成两列,每列大概五六张长桌子和长条凳,每张课桌坐四名学生。小珠和小松就坐在前排一张桌子靠中间的两个位子,经常一起讨论学习,两人的成绩基本都是班上前两名。
到了周末,小松常常邀请小珠去他家玩,通常是玩一会儿小松的各式各样的玩具,然后就各自找一本小松的连环画坐在一起默默地看。
有时,在小松家玩得太晚,小珠就留在小松家吃饭、住宿。刚开始时,家里人不知小珠的下落,就到处呼喊小珠,因为两家离得有些远,小珠也听不到,家里人都很着急,但那时候也不会太担心,喊一会儿没有反应就随他去了。后来,小珠家里人知道了他爱去小松家玩,小珠晚上不归家就知道是去小松家了。
学生的日子不以节气来划分,而是由开学日和期末考试来标记的。在上学的时候,小珠经常感受不到时光的流逝,只有当期末考试来临,小珠才知道半年或一年又要过去了。
就在二年级第一学期期末考试后几天,成绩还没有完全公布,但一些人还是通过各种途径先知道了成绩。小珠也知道了,自己依然是两科第一名,不过这时小珠似乎已经习惯了成绩位列榜首的情况,也没有太多兴奋。
这天中午,刚吃过午饭不久,小珠来到穿过村里的马路边,那里是一些小伙伴经常集中在一起玩耍的地方。那天这里人不多,只有小珠的同学张三狗和他的两个哥哥张大狗、张二狗,还有另外两个小伙伴在那儿闲聊,小珠就走过去跟他们一起。
一个小伙伴问张三狗“考得怎么样”,还开玩笑说“是不是考了第一”。
张三狗回答说:“考得不好,不知道哪个孙子考了第一。”
小珠一听,这不是骂自己是孙子吗?就非常生气,随口说了一句:“是你爹。”
张三狗马上不干了,指着小珠骂:“狗日的,你敢说是谁的爹?”
小珠说:“谁骂我,我就是他爹。”
张三狗恶狠狠地一边骂着“老子打死你”,一边抬手就往小珠脸上打了一拳。
小珠也不相让,往张三狗身上打了一下。本来小珠身体瘦弱,张三狗长得很结实,但两孩子这么打两下也不会有多大事。可站在旁边的张三狗的两个哥哥就不干了,他们没想到小珠敢在他们面前和自己的弟弟对打,这实在是对他们两个大孩子的挑衅。两兄弟就不管旁边两个小伙伴的劝阻,一起冲上来对着小珠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小珠马上陷入三兄弟的围攻之中,开始还想还手,可很快就没有一点还手之力,只有挨打的份。小珠已经分不清这一拳是谁打过来的,那一脚又是谁踢过来的,开始觉得很痛,慢慢地也不痛了,麻木了。这时一旁玩耍的两个小伙伴劝不住张三狗三兄弟,就自己走开了。
等到看到弟弟被打的二姐跑回家叫来妈妈的时候,张三狗三兄弟早已扬长而去,只剩满脸青紫肿得老高的小珠呆呆地站在那里,眼泪伴着鼻涕还有鲜血不停地流下来,衣服弄得脏乱不堪。
小珠妈妈气得不行,一边骂道:“这些天杀的,怎么下得了手这样打娃娃”,一边把小珠搂在怀里,叫小珠别哭。
小珠本来已经麻木的身体,这时慢慢开始感觉全身处处是钻心的疼痛,原本只是流泪抽咽的他,这时又放声大哭起来。这是小珠有生以来受到的最大一次凌辱。小珠脑子慢慢清醒过来,一边还在余悸未消,身体一阵阵颤抖,一边在脑子里断断续续地思考如何报复。
过了一会儿,小珠妈妈要拉着小珠到张三狗家说理。没走多远,正好碰到张三狗妈妈迎面走来,小珠妈妈就指着小珠说:“看看你家儿子干的好事,把小珠打成这样,你说怎么办?”
张三狗妈妈显然已经知道是三个儿子干的,可是她丈夫也就是张三狗的爸爸是部队转业有工作的人,有权有势,家里又有很多兄弟,是村里的大家族,所以从来不会对人低头。而是小珠家非常穷困,壮年的男人又不多,常常只有被人欺负的份。
张三狗妈妈把嘴一瘪,阴阳怪气地说:“哎哟,我说小珠他娘,孩子打架谁先动手也不知道,而且都是孩子,能打成怎样啊?”
小珠妈妈更加生气,就骂道:“你眼睛瞎了吗?你没看到小珠脸都肿成这样了?你家三个大儿子打我家小珠一个,还说不能打成怎样,人要讲点良心啊。”
张三狗妈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已经打了,还能怎样?我家三狗也被打了,自家管好自家娃娃吧。”说完扭头就走了。
小珠妈妈气得浑身发抖,但想想自家也没有什么力量能够跟张家对抗,就算再找到张家又能如何。小珠的爷爷本来是个能干、也不怕事的人,可是已经年老。小珠父亲很聪明,还算村里比较有文化的人,可身体羸弱。小珠的哥哥也还是个孩子。在那时的农村,这样的家庭就是缺乏硬实力,常常要被人欺负。
想到这些,小珠妈妈只能一边流泪,一边跟小珠说:“咱们惹不起别人,咱们回家,等以后有能力再找张家算账。”一边拉着小珠往回走,一边又说:“这些天杀的坏人,恶有恶报,他们会遭报应的。”
回到家里,小珠妈妈一边给家里人说了情况,一边用酒给小珠擦伤口,又用热毛巾敷那些青紫的地方。不仅脸上,捞起衣服裤子检查,身上好多淤血的地方。
小珠的家人个个气得眼红流泪,尤其是小珠的哥哥,虽然也比小珠大不了几岁,但他一直觉得自己就是家里的男子汉,一定要冲出去找张家拼命,但被父亲死死抱住了。
晚上了,妈妈破天荒地给小珠煮了几个荷包蛋,这对小珠一家来说,都是稀罕物。家里养的几只母鸡下了蛋,自家从来舍不得吃,都是拿去卖了,应付一家人的日常花销。
小珠吃了荷包蛋,就躺在床上。开始还感觉到处疼痛,可慢慢地脑袋里升起了各种各样的念头,转移了注意力,就感觉没那么疼了。
小珠一会儿想,不能那么白白被欺负了,等遇到张三狗时,要趁他不注意用石头砸他。可转念又想,不行,砸了张三狗,他那两个哥哥又会来打自己。
一会儿又想,我要去老师那告他,他这么恶劣,老师肯定要开除他。可回头又想,那他家肯定会知道是我告的,肯定又会来报复。
一会儿又想,要是哪天来一个亲戚,那个亲戚刚好是警察或者是当官的,就告诉他,让他帮忙收拾张家。可是珠家哪有这样的亲戚呀。
想来想去,小珠觉得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自己长大以后,一定要有出息,到那时,一定会有办法收拾张三狗的。
想着想着,小珠就睡着了。
夜里,小珠做了很多梦,一会儿梦到自己又被张三狗三兄弟追打,想跑老是跑不快。一会儿又梦到自己得到了一把电影里解放军用的那种枪,要去找张三狗,可是怎么也找不到。一会儿又梦到自己居然和张三狗和好了,在一起玩得很开心。
小珠这次在家疗养了四五天,好在小孩子恢复得快,身体已无大碍。可是,对张家三兄弟的恐惧,延续了很久。
在春节除旧迎新的浓厚氛围中,在春风慢慢吹起之后,小珠才完全摆脱了这次事件造成的阴影。
若干年后,小珠对当年的事早已释然,那时的环境,那个特殊的年龄段的孩子做的事,已经不必刻意去追究。况且,和童年的伙伴们,不管关系是好是坏,随着时间的推移,大都不会再有什么交集,偶尔忆起往事,也总是惜缘大过恩仇,儿时的阳光、儿时的欢快还是主要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