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汴梁城的时候,回头望着巍峨的城楼渐渐远去,前路漫漫,大年初一的,实在是失意至极,但想起前来送行的张永德离别时说的话:“兄弟暂且镇守扬州一段时间,陛下说估计不会太长时间的,等挫一下契丹人的锐气再说。”难道陛下不是故意的?
赵匡胤策马奔驰走了一段,长长舒了一口气,想想自己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兄弟一大帮,到处都是朋友,个个都手握兵权,况且现在没有贬职,只是去扬州练兵,威胁一下南唐,想起南唐那帮弱鸡,如果自己带禁军南征,简直手到擒来,所以在扬州练好兵,照样可以起作用,况且殿前司的强军都是自己练出来的,只是再做一遍而已,没有什么难度,如果不叫自己北伐,南征就更好,毕竟南唐钱多兵弱,简直就是刷功勋,走走过场,就可以名成利就,还可以给自己这几个亲随安排几个高一点的位置,对!
沿途尽是荒凉的初春景象,光秃秃的树、荒芜的农田,到处都有积雪,普通老百姓都在家里猫冬,不过大路上还是不时有商队赶着车运送货物,大的市集、州府洋溢着新春的喜庆气息,也感染了各人,尽管有对家人的牵挂,但是跟随主公干大事却是各人的愿望,坚定不移。赵匡胤感觉到各人的心思,坚定地对各人说:“连累各位跟我大过年的出远门,不过,我们在哪里都是好汉,南征更胜北伐,我们在扬州好好干一番事业。”
“可以追随主公,是我等的福气,我等愿追随主公去扬州,绝无怨言。”“好,我们走。”
自从赵匡胤离开汴梁城到扬州练兵之后,柴宗训一直悬着的心基本是定下来了,“陈桥兵变”终于错过这个时间点了,哈哈,可以先喝一杯茶,庆祝一下!谢天谢地小命保住了,下面就要把局面盘活,理顺之后就差不多要动手了。
第二天,柴宗训召集议事堂成员开会,商议契丹入寇的应对方略,由于还没有新的情报,所以王朴就建议:“在收集情报的同时,枢密院以换防的形式从中军都督调动部分禁军北上镇守镇守、定州,由曹彬带兵,派枢密副使张美到镇州、定州,对当地的戍军进行封闭整训,既了解情况,又重新整编、提高战斗力。安排关南李汉超、瀛州马仁瑀、常山韩令坤、易州贺惟忠、棣州何继筠加强戒备,陈思让到镇州、定州配合张美,事情处理完毕之后,陈思让守镇州,另外可以调符昭愿驻守冀县,构筑北线的第二个支点,这样的布防足够厚实了。”
“好。枢密院拟军令执行。朕再通知内务府再组建新的工程兵,开展对北边的道路、桥梁的修筑和修复,保障交通的畅通,提高运输的能力。”
“范爱卿,你们有什么想法呢?”
范质说:“皇上,如果契丹入寇,之前计划的南征可能就要推迟了,毕竟打仗耗费钱粮,我们去年丰收,但家底有限,即使内务府找到银矿,粮食还是不够的,所以休养生息是很重要的,若非必要,还是要缓一下再动就更好。。。。。。”
“好,朕一定量入为出,凡事必定咨询各位爱卿。今天还是大年初二,如果没有紧急军情,各位爱卿都早点回去歇息,放假休息几天,等等消息。至于张爱卿和中军禁军就要辛苦一下,今天整军、发饷银,明天就出发吧,如果有特别的消息朕会派人通知你。”
“臣领旨。”
张美和曹彬带领禁军日夜兼程赶赴镇州,他们带了好多马车,星夜兼程,行军速度比平常快了很多,三天就快到镇州外围,收到斥候的回报,契丹人已经逃走了,两人还是按计划在城外驻扎好营盘,通知镇州守将来拜见,把他留在营中汇报之前的入寇情况,前来汇合的陈思让也到营中拜见张美,听候张美安排,张美命令部队休息一天。
第二天,派出先头部队接管镇州城防之后,再全军进入镇州,和陈思让一道,分派禁军接管镇州、定州,然后把两州的士兵分别集中在军营里进行整训、了解情况,两镇的守将也分别隔离,汇报‘契丹入寇’的相关详细事项。随同张美一同来到的是开封府的行政、刑侦官员接掌两州事务,调查‘契丹入寇’的损失程度,向朝廷申请救助,帮助两州的百姓重新安定下来,并筹备开春的农作。
这次跟随曹彬来的还有羽林卫的一个支队,有两个百人队,由一个指挥带领,配备了参谋、监军、后勤、都头等军官,他们参照实战的模式开展工作,向张美和曹彬提供参考意见。
控制镇州、定州之后,曹彬派出多支部队出城巡查,沿路查看地形、到乡村打探、了解辽军的动向,慢慢向边界搜索前进。他们按照指令,发现没有辽军的动向,就渐渐扩大巡逻范围,一直巡查到边境,然后就沿边界线开始巡逻,重新确认辽军是否还在越界行动。后来在征得张美的同意,曹彬就派出精锐伺候潜入辽国边境村镇,抓回多名辽军,了解之前的入寇详情。
除此之外,曹彬还安排禁军进行各种野外的训练,增加练兵的真实感,测试带来的装备的性能,提高部队的应变能力。
出发之前,柴宗训就跟张美、曹彬说过,要认真了解情况、找出问题所在,然后确定对策,一定要驱逐契丹人,了解清楚情况后再给朝廷汇报,准备下一步的行动。如果契丹人跑了,就要趁机开展野外练兵、对契丹人适当报复一下,省得他们肆无忌惮地来打草谷,还要采取针对性的措施,改善城防和边界防守的态势,并汇报朝廷。
这种行动即使明知是假冒的情报,柴宗训也想要他们独立完成,因为这样可以训练张美、曹彬、陈思让独当一面、相互配合的能力,特别是这么复杂多变的事件,让他们摸索中找到答案也是一种培养,顺便测试一下装备的实用性、羽林卫分队的工作表现也是柴宗训想要知道的。
过了初八,朝廷已经知道契丹人跑了,原来是虚惊一场,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放心过个年了。
新年期间,大臣之间有送拜帖去拜年的,也有登门拜访的,平常难得有机会拜访的也可以尝试尝试。这天,赵普带了礼物,到宰相范质家送拜帖,给范质拜年。
一般的拜帖也不一定获得范质的接见,除非特别说明的,当然有手信的,管家也会通融,赵普出手阔绰,但求一见宰相范质,拜帖也写得清晰:殿前都检点赵匡胤从事赵普,官是够大的。管家马上微笑,往偏厅一请,请赵普先歇息一下,自己就去禀告范质。
范质这几天在家休息,前几天还在担忧‘契丹入寇’,现在知道契丹人已经走了,终于可以放下心来,好好休息一下。早上睡了一个自然醒,虽然老人家醒得早,但是无事一身松啊,悠闲地泡上一壶好茶,坐在暖阁,舒舒服服地吃碗面条、喝口茶,然后拿起一本喜欢的书,打算好好看一阵。
书还没有看多少,家人就拿来赵普的拜帖,范质看着拜帖,想着这几天的事,往时,赵匡胤位高权重,几乎天下第一人,宰相在他面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范质也是本着惹不起躲得起,避免与禁军将领发生冲突。自从先帝大行之后,天子登基,禁军的山头多了几个,赵匡胤也就没有那么炫目,但也是右行营都督,谁知过年后发生的事,变化太大,柴宗训竟然把赵匡胤调到扬州去,理由充分。
柴宗训登基之后的表现早就出乎范质意料之外了,天子非一般的成熟,手段层出不穷,已经把禁军拆成几大块,对普通禁军将士恩宠有加,对高级将领、中枢大臣封爵、给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实在是够阔绰了,还准备南征,天子的心不是一般的大啊,范质也期待柴宗训可以中规中矩地把先帝的江山坐好,毕竟自己深受先帝的恩宠啊。
前几天‘契丹入寇’之后,按理应该是派赵匡胤率兵北去,抵御契丹的,谁知柴宗训竟然把赵匡胤调离中枢,现在契丹人跑了,没几天,赵匡胤的从事就来求见,范质已经嗅到一股硝烟将起的味道。现在赵匡胤的从事赵普来求见,所为何事?见还是不见?也许多个朋友多条路呢,谁知日后的形势会发生什么变化?至于帮不帮他说话还不是由我?好吧,见一见。
赵普在偏厅等了好一阵,心情忐忑,不停地想着怎样说服范质,实在也太久了,唉,先坐下,静一静,坐在椅子上,慢慢喝着茶,环视偏厅,只见窗明几净,陈设典雅,确是独处静坐的好去处,慢慢地整个人也平静下来,见到仆人招呼有礼,也使赵普对此行更有期待。
终于等到来引路的仆人,带着赵普去见范质。
在一个客厅,终于见到范质了,赵普赶紧碎步行前行大礼,“草民赵普叩见范大人,祝宰相大人新年心想事成,身体安康,都检点大人也向宰相大人祝贺新年好。”
“好,谢谢啦,你起来吧,你见到都检点大人也转达我对他的新年祝贺。”
“谢谢宰相大人。草民一定向都检点大人转达您的心意。”
范质看着赵普,赵普稍微低头,自然淡定,“坐吧,你是读书人?”
“谢大人,回大人话,草民读过一些。”
“哦?读过什么书啊。”
“草民喜读《论语》。”
“《论语》,好啊,吾亦好此书。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两人有了共同的话题,就《论语》的读书心得以及日常所见所闻展开交流,观点大多相近,同道中人啊,你来我往的说得不亦乐乎。。。。。。
范质可不想参与到权力之争的漩涡,更是不愿意询问赵普的来意,说起《论语》他自有心得,况且在朝廷高位,见到的东西绝非普通老百姓的视野可比,赵普也只是有玲珑心,眼光独特而已,大局观远远不如,因此赵普所说的一些观点范质也不认同,不过只是平常交流,没有必要纠正。
赵普喜欢《论语》是不错,但是他今天来不是为了《论语》啊,说着说着,就想往朝廷的事情上说,想说赵匡胤回朝之事,但是就是不见范质跟他的步伐,试探了几次,都是如此,赵普心中着急,心里纠缠了几次之后,赵普终于直截了当向范质说出来意了:“相爷,都检点乃先帝托孤重臣,远离朝廷中枢应非先帝所愿,现在是新朝刚立,人心思定,安稳的朝廷是百姓之福,天子需要你等托孤重臣的辅助,既然契丹入寇的问题已经解决,相爷何不向天子进言把都检点调回来,共同辅助天子?”
“哦?这是都检点的意思?”
“额。。。,应该是的,自从先帝大行,都检点大人每每想起先帝托付之情,无不分外紧张,对天子的安排无不支持,只要有利于朝廷的事情,都检点大人都坚定支持,即使有疑虑也坚决执行,此可谓忠也,天子要成立左右行营准备南征北战,都检点大人也坚决执行,认真准备,草民认为这就是国之栋梁应该做的啊。相爷乃朝廷柱石,怎么忍心明珠藏于暗室,不是应该为国举贤,召回都检点大人,在朝廷为天子出谋划策?”
“都检点现在也是奉命镇守扬州,也是为天子分忧,况且北方的问题已经解决,天子有言在先,有事会咨询都检点的。”
“相爷,镇守扬州乃偏将所为,都检点大人更适合居中调度,想当初先帝北伐,赵匡胤为水路都部署亲随先帝出征,为国效劳,何故现在反而要做一些偏将该做的事呢?”
“额,言之有理,不过,此乃天子妙算,非凡人可知。”
“相爷,天子登基,先帝有托孤重臣的安排,岂非无心之意?先帝英明神武必定有深意的,草民以为相爷高瞻远瞩,必定奉为圭臬。”
“嗯,你先回去,我考虑考虑。”说完,范质端起茶杯喝茶。
赵普知趣,拜谢,告退。
赵普回到赵匡胤家,见到赵匡义,详细告诉他今天去见范质的情况。两人算来算去不得其门而入,“哼,范质这个老狐狸,”赵匡义恨恨地说,“现在受制于人实在气人。赵普兄,你把这个事情告诉兄长,看看他是什么意见,另外范质这里我们还是要盯着,如果他肯帮我们就更好了。”
“说得好,我马上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