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对于归的性格有了个大概的了解，听到对方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时越还是有些无奈地笑道：“平日里无人与于兄切磋对练？”
“绝大多数人的实力没有资格和我切磋。”于归看着他说道，“只有能够单凭肉身击败韩行夜的人，才有资格做我的对手。”
时越沉默了片刻，问道：“恕我失礼，于兄可是从谁那里听到了什么？”
“为何有此一问？”
“绝大多数人提起仲夏宴那天的事情，通常都会说我做了手脚，很少有人真的认为一个普通人能打败龙渊榜天才。”
于归微微皱眉：“武道修身，悟道修心，二者结合才是真正的强者。和境界又有什么关系？”
他继续说道：“我大周军奉行的向来是以武入道，唯有战斗才能提升自己。如今这沧海城中，除了时越兄再没有更好的对象。”
“池疏……池家那位和倚天阁的人也不行？”
于归坦然说道：“那陈飞宇还算够看，但倚天阁主事的那位不会让他随便与我切磋。至于池公主，她的功法与我相性很差，达不到对练效果。换而言之……我对上她完全没有胜算。”
听到这句话，时越有些愣神，原来那个傲娇怪这么强？龙渊第八和龙渊第三的差距竟然可以这么大？
于归似乎看懂了他的脸色，说道：“想必时越兄也清楚，龙渊榜只评天赋潜力，不评实力。应青阳位列龙渊第一，号称天资无双，然而冥鸿榜上林泉和池公主的排名都要高他一截。”
说完这些，他静静看着时越，眼底似乎有火热的战意燃烧。
他们这些被高高捧起的修道天才，虽然性格各有不同，事实上骨子里都极为心高气傲。于归如今的这段话，已经是给予了时越莫大的肯定，等同于把他放到了与自己相差无几的位置上。
从他话中的坦然真诚，时越很直观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再加上先前对方如此帮了自己，一时间完全找不出任何理由拒绝。
他略微想了想，正色道：“这几日恐怕有所不便，虽然没有人对我报什么期望，但我还是要为天海之宴做些准备。结束之后，再向于归兄讨教一二如何？”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既没有同意也没有表示反对，回答道：“原本指的就不是现在。这皇城内的比武台会有太多人围观，我不喜欢打给别人看。”
“待几日后，你我拜入聚星院中，可使用院落里的擂台打个痛快。”
于归的这句话说得理所当然，说得极为肯定，仿佛时越几日后顺利通过那场试炼进入聚星院已经成为了一个既定的事实。
时越看着对方的神态，想到对方的身份，便清楚这不可能是一句奉承话，于是微笑回应道：“承你吉言。”
于归潇洒挥手表示不必，两人又相谈几句，就此别过。
……
……
接下来的几日，时越一行人在殿内几乎没有踏出一步，日子过得相当平静。自接风宴那夜起，池疏影也没有再到这侧殿中来，每日只有身材窈窕的宫女进出，放下餐点以及各种所需物品后无声离开。
他们身在皇城内，诸如陈飞宇这样的外人总是要给池家几分面子，自然不可能来到三人居住的这处殿里闹事。然而那夜于归代替时越与南宫那位杨长老所定下的约定，已经在短短的几天内传遍了整个沧海。
很不幸的是，人类的记忆力可以很好，但大多数时候极其健忘，或者说总是选择性忽略那些在他们看来并不如何重要的事件。
仲夏宴在渝州城举办，当日亲眼见证韩行夜败亡过程的并不是他们这些沧海城人，那件事情对于他们只是每日都会过耳的众多小事之一，还没等进入人们的脑海就已经消散在风中。
于是当民众们听到接风宴上的那件事情，自然先是震惊于一个地位尊崇的大周少将为何会出言帮助那个言语轻薄池公主的大胆狂徒，接着这场赌约便成为了当下民众之间最广为流传的笑谈。
哪怕沧溟与南熏国向来算不得交好，没有任何人会站在杨长老的角度上思考，倚天阁几乎已经被世人认为是池疏影未来的夫家，身为人族守卫者的大周军更是无人不崇拜的对象，时越又有什么资格与这两个势力走出的年轻人相提并论？
城东那座看去普普通通的聚星院，实际在沧溟民众的心中拥有难以想象的崇高地位。而天海之宴又是何等盛事？一场几乎是专为聚星院选生，每年都天才辈出的试炼，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能拿到前三名？
哪怕散布这条消息的人用词并没有带什么恶意，时越这个名字还是在整个国度范围内彻底成为了贬义的代表。
在人们眼中，这场赌约的内容，便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给沧溟国以及池家脸上抹黑的无耻小贼，对着整个国度宣告他将要完成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所以没有人去关注他到底能不能赢下赌约，每个人都在猜测，他最终会在哪一关止步？输了之后脸上的表情又会多么精彩？到时他们应当怎么喝倒彩，才能让这个无耻小人一辈子无颜踏进沧溟半步？
池家从来没有控制过国民言论，但这并不代表龙椅上的那位对此毫不知情。然而事实证明，直到天海之宴前夜，也没有任何一个隶属朝廷或者官府的人出面控制这件事情的发展。
每年的这个时间，人们讨论的重点永远是哪个天才会出现在名单上，又是哪个能够拔得头筹。虽然天才如韭菜，一茬更有一茬新，但每年如此看下来，总是有些枯燥无味。
因此，当终于有了个供人一笑的角色摆在面前，人们的关注点不由自主地就被拉了过去。
如今整个沧溟乃至沧溟之外的人，都比以往更要期待明天的到来。准备在为那些天才庆贺的同时，也好好地讽刺嘲笑一番那个不知所谓的小贼。
……
……
时越这几日来一直在自己房中静坐，几乎一步都没有踏出过房门，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沧溟国彻底成了全民公敌，成了人们口耳相传的滑稽小丑。
但很大的可能是，就算知道，他也不会怎么在意。
这几天来，他心中的想法一直很简单。
自己所需要的是境界和实力，那么就修行，然后去胜利。
在他坐于榻上未动分毫的时间里，由白光组成的幕布拉开，遮蔽了黑夜和繁星的痕迹，那轮月牙也已经被初升朝阳替换，整个皇城都被清晨温柔舒暖的光芒笼罩。
没过多久，时越睁开了眼睛。
他这几日几乎无眠，然而眼睛中没有疲惫之色，反而显得神采奕奕。
他推开房门，走了出去，便看到有个人影站在前殿里。
一个他已经好些日子没见过的人。
他略微一愣，接着走上前去，说道：“好久不见。“
楚云澜笑容中不知为何有些涩意，回应道：“好久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