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堂的屏风后面,一个身影怯懦地探出头来,对着堂上人问到:“爹,我不会有事吧?”
徐尚书马上换了一个严厉的表情,站起身走到徐安成的面前,怒目圆睁,指着徐安成气不打一处来:“为父只不过是允许你舞弊,哪里准许你贿赂考官了!还敢调换考卷!你可真是气死为父了!”
徐安成颤颤巍巍地瑟缩在屏风后面,嘴上仍然倔强:“爹你不是说了么,皇上不会动你们的……”
“那是我!你是主犯!皇上怪罪下来,你就算不被下狱,至少也得被拘禁几日!”徐尚书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看了看徐安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背着手走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夜色暗沉,月黑风高。
御书房的窗前,裴恪负手而立,透过窗棱看着天空漆黑一片,面色凝重,手中握着一张密报,正是裴恪派出去的探子发回来的,关于此次调换试卷案的最新进展。
半柱香之前,裴恪收到密报之前,裴恪还很是恼火,在御书房内直言要将张凯庸下狱,一定要彻查到底。可是当密报一到,裴恪便思虑开来。
一阵冷风顺着窗子吹进来,裴恪感觉到有一丝凉意,高欢即刻拿起一件披风披到了裴恪的肩上:“皇上,更深露重,注意龙体啊……”
“唉……”裴恪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慢慢走向桌子,一边走一边对高欢说道:“你可知,那与徐安成互换了试卷的人,是谁啊?”
“奴才不知。”
裴恪抬眼看了看高欢,轻哼了一声说道:“是毓钟的儿子!”
高欢听后,立刻变了脸色,口中慌乱:“这这这……”
“朕还真是没想到啊,顾居安竟然还有这等本事,只不过,也怪那个徐安成想得太简单了,这种事情一出,哪里可能就此停止,如今乐睿牵扯了进来,以她的性子,恐怕这宫外均已知晓这档子事了……”
看着裴恪忧心忡忡的模样,高欢也只好附和说道:“皇上忧心这悠悠之口吧。”
裴恪坐下来,将密报摊开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上,微微发怔,随后说道:“徐尚书位高权重,朕向来也是很仰仗他的,张凯庸虽然不是什么一品大员,但是他的学识名声在朝野也是有所耳闻的,如今这两个人,朕都不能动,属实是忧心得很啊……”
高欢不语,裴恪叹了口气,再次望向窗外暗淡的月光,无话。
丞相府邸,许沉然刚要更衣入睡,就听得门外有人低声来报:“许大人,宫里有密信来报。”
听到这话,许沉然当即打开了房门,一身黑衣的探子走进房中,却并不向房间里面走去,只是站在门口,在许沉然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许沉然听后,脸色一变,随即对黑衣男子简单嘱咐了两句,黑衣男子便转身融入了夜色当中。
关好房门,许沉然重新走回房中,在桌子旁坐下,睡意全无。看着面前被微风摇曳着的烛火,耳边不停地回响着探子的话,心中甚是不安。
经过了平静无事的一整夜之后,次日清早,早朝的大臣们早早地聚集到了宫门口,等待上朝,而久久不见张凯庸的身影,旁人只顾着讨论昨天在市井中听到的传闻轶事,并没有留意这个张大人的问题,但是徐尚书却微微皱了皱眉头。
随着宫门“咿呀”一声被打开,前来准备上早朝的大臣们便收住了口,有序地走向了宫中。徐尚书四处张望,仍旧不见张凯庸的身影,顿时觉得,事情许有不妙。
来到大殿之上,众卿家跪拜之后,裴恪面色严峻,所有的大臣都感觉到了气氛的沉重,一时之间竟没人敢开口,裴恪沉默了片刻,终于说:
“想必众卿家昨日已经听说了,发生在我朝丁酉年的会试,竟然出现了调换考卷这等恶劣的事情,此事关系重大,朕还想听听众卿家的意见啊。”
话音刚落,所有的大臣都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眼看没有人站出来答话,裴恪只好继续说道:“经过昨日朕的亲自查访,目前也算是有了些眉目,既然众位卿家商量不出一个好的对策,那便按照朕的意思,先将涉事的几人收押,再审吧。”
朝堂上,有听过风声的大臣,纷纷望向徐尚书,而此时,徐尚书也不知道裴恪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得低头不做声。
裴恪看了看低头的徐尚书,开口对众大臣说:“经过探查,朕发现,主考官张凯庸,乃是本案的第一主犯,因此,昨夜朕就将他押入大牢了,至于那个调换考卷的人……”说着,裴恪看着徐尚书,犹豫了片刻,这才说道:“徐尚书,这京中都知道,你甚是溺爱你家的二公子,但是国有法度,不得不依,朕刚刚也将令郎收押入牢了……”
裴恪的话还未说完,徐尚书便抢先一步说道:“皇上,臣有罪,望皇上降罪。”
“你的确是有罪,只不过,案情未明,朕先治你一个管教不严的罪过吧。”
徐尚书有些惊讶,但又觉得一切似乎都在情理之中,便跪地谢恩。
随着早朝的结束,众位大臣纷纷议论着,走出了宫闱,而徐尚书面色沉重,一方面是因为张凯庸被捕入狱,更大的一方面则是因为担心徐安成。回到家中,眼看自己的夫人抹着眼泪,徐尚书顿时觉得甚是心烦。
许沉然从上朝之初,一直到退朝之后,始终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裴恪和徐尚书的脸色,裴恪的犹豫不决,还有徐尚书的忧心忡忡,联想起来,此时此刻,许沉然终于确定了,裴恪表面上是在审理这件案子,实际上他并不像做什么有效的举措来改变现在的状况。
这样一想,许沉然的面色便更加凝重了。
回到武和殿,裴恪转了转酸涩的脖子,随手招呼了一个小太监:“去一趟天牢,吩咐下去,叫他们好生对待那两个犯人。”
小太监接旨领命而去,正在此时,高欢走了进来。踩着轻轻的步子,高欢走到裴恪的身后,慢声慢语地说道:“皇上刚刚退朝,许是乏了吧,要不要休息一下?”
裴恪点了点头,便朝着寝殿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对高欢说:“朕思来想去,还是你那个办法好,若真是动了徐尚书,恐怕许沉然的势力会更大,经过这件事,徐尚书的心一定会靠向朕这边,妙计,妙计。”
高欢谦虚地笑了笑,说道:“奴才拙见,得皇上赏识,奴才才是惶恐呢。”
裴恪站住了脚,继续问道:“朕虽然表面上整治了这件案子的两个主犯,但是对于那个顾居安,朕依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你觉得呢?”
“皇上,这事好办啊……”
看着高欢玩味的笑容,裴恪来了兴致:“如何办理?”
“皇上您想啊,会试之后,便是殿试,天下之人寒窗苦读,无非就是为了求个一官半职,现如今,会试的成绩已然作废,无论是恢复顾居安的成绩还是再举行一次会试,都是不值当的,依奴才拙见,倒不如直接封顾居安一个小官做做,没什么实权的那种。”
裴恪站定,仔细地想着,禁不住点了点头:“你这个老家伙,鬼点子真多,这样一来,堵住了顾居安身后那些人的嘴,让他们不会在京中大肆宣扬什么,另一方面,还能收买了他,为朕所用,真是好计策啊。”
说着,裴恪便一脚迈入寝殿的门槛,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便再次转向高欢:“那徐家公子,关几日放了就放了吧,只是这张凯庸,朕看着很是不爽,惹了这么大的事情,朕还真是需要一个拿得出手的答案,就他好了,还有那个胡俊,真是一脸的官僚作派,这两个人,一并革职查办好了,你去趟中书省,将朕的意思拟旨,就这么结案吧。”
高欢低头称是,服侍裴恪休息后,便缓缓走出了武和殿,来到了中书令的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