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下,裴恒用余光看到地上萱妃因挣扎而在地上抓出的斑斑血迹,那手指擦破的血迹宛如一道道刀疤,深深地刻进了裴恒的心上,他甚至不敢出声,只能听着侍卫把萱妃拖走,萱妃哭喊尖叫的声音越来越小,终于听不见了。
大殿之上,死一般的沉寂。
绮嫔跪在一侧,等待着裴恪如何处决裴恒,但是久久,都没有听到声音,绮嫔抬起头来,隐约看到,裴恪背对着众人,肩头似乎隐隐有些颤抖,又过了良久,这才沉着声音说道:“晋亲王裴恒,罪不可恕,现褫夺封号,削去王爵,押入宗人府,等候发落吧。”
裴恪虽然给了萱妃和裴恒看似一样的处罚,但是在场的人都听得出来,在处罚裴恒的时候,裴恪的语气分明就软了下来。
这一点,绮嫔不是没有捕捉到,她担心自己会被裴恒牵连,当即跪在了正中央,高声呼喊到:“陛下,臣妾教子无方,竟然养出如此蔑视伦理的逆子,请陛下重重责罚!”
绮嫔话音一出,裴恒震惊不已,他睁大了双眼看向绮嫔,长久以来,他认为绮嫔不过就是不喜欢自己,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她居然在这个时候,不仅不为自己辩解,反倒是落井下石,一时之间,裴恒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见裴恪没有回应,绮嫔便想着进一步声讨,一句“陛下”还未说完,裴恪猛然转身,这一次,却不是对着裴恒,而是向着绮嫔:“这后宫什么时候成了你绮嫔的后宫了!朕的旨意,你还敢违抗不成?!”
绮嫔见裴恪动怒,值得伏地称罪。
“把这个逆子,给朕拉下去吧,其他人,都回去吧,这件事情,如果朕要是从别人的嘴里听到了,你们几个人,都小心你们的脑袋!”
“遵命,陛下。”
在绮嫔有些不忿的目光之中,裴恒被侍卫们铐上了枷锁,押出了武和殿。
文华殿的正殿之中,裴禹焦急地踱着步子,一个小太监快步跑进来,裴禹立刻迎了上去,低声问道:“事情怎么样了?”
那小太监踮起脚尖,在裴禹的耳边,将武和殿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了裴禹听,裴禹虽然有些惊讶,但还是暗暗自喜:“父皇能这么做,也是在本宫意料之中的,现在看来,本宫是需要绮嫔这个长辈来助本宫一臂之力了。”
想到这里,裴禹当即拿了一个小盒子,自己一个人,走向了昭阳宫。
自从萧皇后去世之后,裴恪心念旧人,便将昭阳宫完整地保留着,宫里的宫人们都安排到了别的宫中,只有春羽念着萧皇后往日的恩德,自愿留下来看守着昭阳宫。
当裴禹走进昭阳宫的时候,仍然觉得,这里似乎还有萧皇后居住过的气息。春羽从偏殿走出来,手里还拿着扫帚,看样子,昭阳宫能有现如今的这种整洁的环境,还是要归功于春羽的打理。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春羽姑娘快快请起,本宫今日专程来找你,就是有一件事情,需要你的出面。”
春羽抬起头,看着裴禹说道:“殿下请吩咐,奴婢定当竭尽全力。”
裴禹将黄齐的手书拿给春羽看,春羽看过之后,忍不住用手捂住了嘴巴,眼里的泪水簌簌而下,她努力了好久才平复了心境,对裴禹说:“当真是萱妃娘娘害死的皇后娘娘?”
裴禹收起了手书,重重地点了点头,对春羽说:“现在,本宫需要你做这个证人,证明萱妃在背后操纵母后,而你,需要指出母后那段时间的异常,以及你无意之间看到了裴恒的身影。”
“皇后娘娘待奴婢不薄,殿下所托之事,奴婢一定做到。”
裴禹忍不住感慨道:“母后身边,一直有你这样的人,本宫真是为她感到开心啊。”
从昭阳宫离开之后,裴禹便去了绮嫔的宫殿,还未等踏入宫殿,便听见了从正殿之中传来的打骂和杯盏破碎的声音。绮嫔听上去十分恼火:“真不知道,那个小杂种到底是谁的,平白无故让本宫接养了这么久,陛下还是那么向着他!”
“绮嫔娘娘万福金安。”裴禹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绮嫔停住了手里想要摔碎茶杯的动作,侧过头来,冷冷地问到:“太子殿下今日怎么有时间,到本宫这小庙里来了?”
“绮嫔娘娘,本宫今日前来,也不多做赘述,本宫是来帮助娘娘的。”
“帮助本宫?”绮嫔很是不屑:“本宫如今年老色衰,在陛下面前十分不得宠,太子殿下助本宫什么呢?”
“绮嫔娘娘,您看看这个手书,就知道了。”
绮嫔结果裴禹递过来的手书,只是粗略一看,便吓得跌坐在地上,她惊讶地问:“这……这是真的么?”
裴禹捡起手书,微笑着说:“本宫已经将整件事情查清楚了,只不过,本宫不方便在这件事情中出头露面,倒是绮嫔娘娘,您想啊,如今,本宫母后已经西去,萱妃娘娘经历了这件事情,怕是命都保不住了,那么整个后宫里,不就剩下娘娘了么,如果娘娘亲自把这件事情告诉给父皇,说不定,父皇会对娘娘另眼相看呢?”
绮嫔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她入宫三十年,几乎从未得到过恩宠,自从养育裴恒的这十八年以来,裴恪更是看都没有看过她,想到自己即将孤独终老,绮嫔便坚定了信念:“全听太子殿下的安排。”
经历了这样的丑闻,早朝也被取消了,裴恪屏退了所有人,自己待在武和殿内,气也不是,悲伤也不是。
门外,高欢的声音响了起来:“陛下,绮嫔娘娘驾到,她说,有要事相告。”
“不见不见,朕说了,谁都不见。”
“陛下,娘娘说了,陛下要是不见她,她就在殿外长跪不起。”
裴恪有些恼火,便对外面喊着:“那就叫她进来吧。”
大门一开,绮嫔不顾礼仪,小跑着走进殿中,在裴恪面前“噗通”一声跪下,双手举着那封手书说道:“陛下,裴恒他丧心病狂,联合萱妃娘娘谋杀了皇后,篡位之心,昭然若揭,请陛下明示啊!”
裴恪听后十分震惊,他一把夺过绮嫔手里的手书,看了一遍之后,冷冷地问到:“仅凭一封手书,就想要定皇子的罪责么?”
“陛下,臣妾有证人,请陛下宣昭阳宫的春羽上殿作证。”
裴恪按照她的意思,将春羽宣到了殿上,春羽一字一句,将那段时间的所见所闻全都告诉给了裴恪,裴恪听到后,又联系到了那段时间里,萧皇后的奇怪举动,还有万青山冬狩的时候,那个寸步不离的陌生宫女,当即意识到裴恒和萱妃私通原来并不仅仅是情爱那么简单,裴恒这一段时间以来的种种举动,都表明了他真的有篡位之心。
“陛下,裴恒残害当今皇后,其罪昭昭,不可小觑啊!”
“哼!”裴恪将那封手书重重地丢在了地上,眼中更是有火光冒出:“裴恒啊裴恒,朕这么多年来,一直觉得对你深有愧疚,今日一看,便是你自投罗网的时候了!”
因为涉及到宫廷秘闻,不能大肆宣扬,于是裴恪就下令,在宫里秘密处理了萱妃,当夜里,两个侍卫冲到了冷宫之中,将萱妃手脚斩断,更是残忍地剜去了双眼,做成了人彘,丢进冷宫里自生自灭。
萱妃身边的萍儿,被裴恪赐了一瓶毒酒,于青鸾宫内死去。
至于裴恒,一纸诏书将他从宗人府提出来,却直接丢尽了“天”字号天牢,那里及其阴森,平日里都是关押死囚的地方。
而裴恪为了掩盖丑闻,对外只是宣称,这三人下毒谋害皇后,意图谋反篡位。
消息终于传到了裴禹的耳中,裴禹在文华殿内激动得跳了起来,这一仗他打得太艰难了,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他眼含着热泪默默地说道:“母后,儿臣为你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