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恪紧了紧目光:“你是说顾居安和乐睿的关系很好?”
“正是,儿臣与他们年纪相仿,自然说的到一起去,而且,在儿臣来看,郡主似乎还有些倾心于顾居安。”
“这样啊……”裴恪虽然不想谈及顾居安这个人,但是顾居安毕竟活着从万青山回来了,无论如何,都要给他一个交代,要他回到朝堂之上,裴恪那是一万个不愿意,为今之计,想要平悠悠之口,恐怕只能给他一个空有的虚职了,而自己膝下没有女儿,只有乐睿这么一个郡主,想来想去,这似乎也是唯一的法子。
“这样吧,此事暂且搁置一下,你先回去,待朕思虑几日。”
听到这话,裴禹明白裴恪的心里还是有所犹豫,但自己不便再说什么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裴禹前脚刚走,高欢就从外面缓缓走了进来,与裴禹打了个照面,略行小礼,便擦肩而过。走到了御书房内,高欢将裴恪需要的案卷捧着放到了桌子上:
“陛下,这些都是从藏书阁里搬出来的往年卷宗,请陛下阅示。”
裴恪随手抄起一本卷宗,粗略翻阅了两下,似乎是漫不经心地问向高欢:“你跟朕的时间最久,也算是朕最信任之人,有一件事情,朕还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高欢听后,急忙跪地俯身道:“老奴惶恐,不敢妄言,陛下若是有事,尽管吩咐老奴便是,老奴定当竭尽全力。”
“那倒不必,”裴恪将手里的案卷放下,双手交叉在胸前,对高欢说:“你可还记得,十几年前,西南总兵起兵谋逆一事?”
这件事情已经尘封了十余年,属于前朝的旧事,高欢那时虽然已经在宫里服侍前朝皇帝许久,但是暗中已经归顺了裴恪,也算得上是裴恪在宫里安插的一个棋子,对于这些事情,高欢其实是最清楚不过的人了。
高欢沉默了一会儿,面色变得不在是讨好之意,而是深深的担忧:“陛下,当年之事,老奴心中不敢忘记,只是,时过境迁,不知陛下为何还要提起?”
“朕是觉得,穆士弼这个棋子,是时候,可以丢掉了……”
裴恪的一句话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听在高欢的耳中却是晴天霹雳,宛如一道惊雷,让高欢顿时浑身抖似筛糠:“陛……陛下……何处此言呢?”
屋外是阴云密布的天空,裴恪退朝后来到御书房没有点亮桌案上的灯,偌大的房间里,唯一的一处光良就是前厅茶几上的一盏七枝银座流金油灯,那是裴恪四十寿辰当天,穆士弼进献的寿礼。
裴恪将目光定在那盏灯上,七枝的灯火,有一枝因为门外吹进来的轻风而显得摇摇欲坠,看着这即将熄灭的灯火,裴恪开口说道:“有些事情,他早晚会知道,朕以为,还是在他知道之前,就让他彻底断了念想的好,这样,在他的心里,对朕,就会是永远的忠诚。”
“陛下是想……除掉他?”
“朕还没有想好,本想着再等些时日,不过,今日禹儿的一番话,倒是让朕觉得,有些事情,的确应该办了。”
跟随裴恪十余年的时间,高欢早已经将裴恪的心理摸得一清二楚,听着裴恪的这番话,高欢知道,裴恪杀心已起,但是过往种种又让高欢不忍袖手旁观,无奈之下,高欢只得求情到:“陛下,当初随您一道讨伐的,如今便只剩下齐王了,若是将齐王也……恐怕陛下日后难以扶植可靠的新人啊……”
裴恪目光忽然狠毒起来:“那些旧人,留着何用?当初,朕就不应该完全信任许沉然,现如今,他消失得无影无踪,朕派出去的几大侍卫也寻不到它的踪迹,看样子,是迟早要造反了,当初若非顾忌到他,朕也不会轻易放过顾居安,不过现在好了,若是将穆士弼的女儿嫁给顾居安,到时候,便可以一网打尽,从此,朕的江山才可以高枕无忧啊……”
高欢微微抬起头,看着裴恪越说越激动,知道穆士弼想必是在劫难逃,自己即便是有千般想法,也是无能为力,只能默默地发出一声叹息。
十余年前,那段看上去已经被岁月掩盖的往事,就像是空气之中牵起的纤细藕丝,即便是被人抓到了,触碰到了,也难以追究下去,因为这线实在是太细,太脆弱。
如此说完,裴恪的心中早已经有了计策,他不在征求高欢或者是其他人的意见,因为,他们都不重要了。
裴禹回到自己的府邸,还没有来得及走进大门,就看见自己派出去的探子正骑着马儿朝东宫而来,那探子下马行礼之后,便随着裴禹一同走进了东宫之内。
“这几日跟随顾居安,可有什么新的情况?”裴禹将探子带进房中,将房门紧闭之后,压低了声音问道。
那探子也十分谨慎,凑近了裴禹的身边,同样用低沉的声音回答到:“回殿下的话,属下沿路跟踪顾居安,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顾居安这一路上快马加鞭,甚至连驿馆都很少住,属下一路从建康跟到了绍兴一带,由于水患的因素,二皇子的队伍也绕道而行,故而,大家走的都是浙江一带,算着日子,再有三日,顾居安便可以跟上二皇子他们了。”
裴禹听后,神色无常,只是静静地自语着:“快马加鞭?是想着尽早回来吧……”
“殿下,您的意思是?”探子有些不解。
“没事,你就不用再去了,本宫派出去的其他人继续跟着就好了。”
“是,殿下。”
探子转身离去的时候,借着门缝的开合,裴禹偷偷望向了毓笙房间的方向。虽然心中有些愤恨,但裴禹还是走了过去,轻轻敲了几下房门:“毓笙,本宫可以进去么?”
得到毓笙的准许之后,婢女起身打开了房门,裴禹一脚迈进房门,顺便将婢女遣到了门外等候。
“毓笙,可好些了?”
“谢殿下关爱,已经好很多了。”
裴禹点点头,目光随意一落,落在了床榻内侧的小木箱上,这个木箱里的秘密,让裴禹的目光紧了一下,他看似无意地说:“这木箱,对你来说,十分重要么?”
雨声点点头:“这是我娘留给我的东西。”多余的便再没有说出口。
裴禹看着毓笙止住话头的表情,心中有些难受,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毓笙忽然开口到:“殿下,哥哥,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他……”裴禹嘴上想要说些什么,但是面部的肌肉猛地收缩了几下,便缩回了话语,别过头去,裴禹看向窗外,冷冷地说:“他还需要一些时间,毕竟,他去帮本宫办一件大事去了。”
毓笙有些失望地点了一下头,不再言语。
眼见毓笙的心思并不在自己这里,裴禹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好好休息,本宫就先回去了。”
“恭送殿下。”
即使是这句简单的话,也透露出遗憾的意味,听到后,裴禹的心情更加烦乱了。
——顾居安,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早些时候,本宫认为你们不过就是兄妹,如今你们不是了,又为何在本宫面前上演着这出兄妹情深?在崖底,孤男寡女,经历了什么,你认为本宫会想不到么!
三日之后,裴禹派出去的探子再度来报,说是顾居安已经开始返程,裴禹当即觉得,时机已到,往来御书房的频率也高了起来。不出四日,皇帝赐婚的诏令再一次抵达了齐王府,这一次与前两次不同,由于尚在国丧之期,本不应大兴礼乐之事,但是裴恪心思极重,加上裴禹在一旁附和挑唆,裴恪便觉得,齐王府穆氏一族,留不得,而顾居安,更是留不得,便立即下诏,待顾居安归来,即刻完婚,一切礼仪从简,不得大操大办。
齐王接到圣旨,震惊不已,早些年的努力尽数付之东流,对于顾居安,他是打心眼里的看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