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萱姐姐的眼泪,真是父皇的软肋啊,这下可好了,父皇即便是想要保他,也是骑虎难下了!”
裴恒大笑着,这个消息对于他来说,简直是再好不过了。谁都知道,储君之位究竟给谁,什么嫡长子,什么威望实力,都远不如裴恪心中的那杆秤,此刻,裴恒明显地看出来,裴恪的这杆秤,已经偏向了自己的这一边。
春风吹满山间,万青山的绿意更加旺盛了,山中的草药也多了起来。顾居安每日背着药篓上山采药,为毓笙研制骨折的药草,而剩下的药草,则给了于老三,于老三平日里赶集的时候,便带上这药草去集市上卖了,赚些银钱,也算是支付了顾居安三人借宿于老三家的一些费用。
毓笙的腿在顾居安的照顾下,好得很快,不出三个月,就已经可以自由下地走路了,只是不能走得太远罢了。
“老弟,看我今天打回来了什么!两只又肥又大的野鸡,老婆子,快炖上,给咱妹子吃块大鸡腿补一补!”
人还未至,于老三那洪亮的嗓门声便传入了小院之中。杜焚琴正在院中和于老三的老婆忙碌着,看到于老三走回来,就擦了擦手上的水迹,准备接过那猎物,却被于老三躲开了:“婶子,这种粗活,交给我那老婆子做就好了,你快回屋歇着。”
杜焚琴来不及辩驳,便被于老三推攘着进了里屋,见到杜焚琴走进来,毓笙赶紧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轻声说了句:“婶娘。”
“站起来干什么,快坐下快坐下。”杜焚琴冲上去,扶着毓笙坐回了椅子上。
屋外很快传来了炖鸡的飘香,于老三将桌子搬进来,一家人围坐在桌前热热闹闹地吃起来,于老三的老婆拽下来一个鸡腿,递给毓笙:“妹子,吃个鸡腿,老话儿讲:‘吃哪儿补哪儿’!”
毓笙推脱不掉,便伸出碗来接住了那个又肥又大的鸡腿。
“谢谢大姐,你们对我真好。”毓笙笑着说。
杜焚琴宠溺地看了看毓笙,忍不住说到:“毓笙这姑娘,人美心善,唉……”忽然叹了口气,眼角湿润了起来:“就是命不好,孤苦伶仃的……”
“婶娘,我没事儿的,有你们在,我哪里孤苦伶仃了,这不,还有哥哥呢。”说着,毓笙转过头,对着顾居安浅浅一笑。
杜焚琴楞了一下,忽然笑道:“是啊,这不是亲……”话未说完,却被顾居安一下子打断:“娘,你来尝尝这鸡汤,特别鲜……”
一顿美好的农家炖鸡就这么愉快地吃完了,毓笙被顾居安扶着进了里屋,杜焚琴则跟着于老三的老婆去忙活了。
“来,毓笙,坐下来,我看看你今日该换药了。”
顾居安将毓笙扶着坐在床边,低下头去查看毓笙小腿上的夹板,毓笙躲了一下,这让顾居安有些疑惑,他抬起头,看着毓笙问道:“怎么了?”
“哥哥,婶娘今日在桌上未说完的那句话,是什么?”
看着毓笙认真的眼神,顾居安躲闪了几下,尴尬地笑笑:“什么没说完的话啊,我怎么不记得了……”
“哥哥,”毓笙扳过顾居安的头,双目紧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婶娘的意思,是不是在说,你我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
顾居安甩了甩头,轻轻摆脱了毓笙的双手,一只手揉着毓笙头发,笑着说:“说什么呢,别听娘的,她有时候会说错话。”
“可是,”毓笙眼含着泪光,轻声问道:“婶娘已经不止一次地口误了,我虽然无心怀疑,但还是忍不住要问,而且,我又一次无意间听到了你和婶娘的谈话,婶娘问你:‘为何还不告诉她?’哥哥,你告诉我啊,到底是有什么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顾居安蹲下来,双眼看着地面,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其实,我实在是没有想好该怎么告诉你,我和母亲,在你的故居之中,找到了你母亲留下来的一个木箱子,那里面有封书信,信上说……说你……说你是父亲保养来的孩子!”
用最快的速度说完了最后一句话,顾居安觉得心中抒发出来的快感和深深的自责同时涌上心头,让顾居安心里百感交集。
“滴——”毓笙的一滴眼泪落到了顾居安面前的地上,在灰黄色的地面上洇出了一个深色的圆点,随后,有了第二滴、第三滴……
“毓笙,你不要难过,你别哭了……”顾居安口不择言,不知道如何安慰哭泣的毓笙。
这时,里屋的门“吱嘎”一声被推开,杜焚琴沉默地走进了屋里,静静看了一眼手足无措的顾居安,径直走到了毓笙的面前,弯下身,将毓笙抱在自己的怀中,一面用手轻轻拍打着毓笙的肩膀,一边轻声安慰:“毓笙不哭……不哭……”
“可是……可是婶娘……我没有家人了……”毓笙抽泣着回应杜焚琴,而同时,紧紧握住杜焚琴的手,仿佛是这世间最珍贵的珍宝。
“傻孩子……”杜焚琴也将手掌在毓笙的背上轻轻摩擦,口中温柔至极的声音,宛如母亲在安慰自己的孩子:“你有居安,还有我,我们都是你的家人,而且,是永远不会离你而去的家人……”
“真的么……”毓笙抬起泪眼婆娑的双眼,看着杜焚琴。
杜焚琴认真地点点头:“贫尼是出家之人,出家人不打诳语,毓笙,你可愿相信?”
“相信,相信,毓笙相信……”
顾居安站在一旁,看着这两个人相拥而泣,心中未免涌上来了一丝暖意。
于老三蹲在院门处抽着水烟袋,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便回过头去,看着顾居安从房中走出来,两个人并肩站着。
水烟袋喷出一股青烟,呛得顾居安有些咳嗽,于老三倒是没在乎:“老弟,我看你那妹子今日吃饭的时候,面色不太好,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还好了,娘去安慰了。”
“哦。”于老三见顾居安没有往仔细了说,自己也不便再深究下去,只是重重地吸了一口水烟袋,继而喷出了更大的一股烟。
于老三是个嘴上没有把门的人:“我说老弟啊,你不是普通人吧?该不会是什么朝廷案犯吧??”
顾居安忍不住咧嘴一笑:“于三哥说笑了,我只是个读书人,自小跟家中长辈学了些医术,勉强能在这建康城里糊口罢了。”
于老三撇撇嘴:“老弟,不是我说你,那日在山洞里见到你们,就觉得你们非比寻常,而且,如果真是一般的读书人,此刻早该急着回去了——当大哥的不是撵你啊,咱就说到这儿了——其实吧,那天把你娘从城里接来的时候,我就有点儿疑心了,放着那么好的房子不住,干嘛在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待着呢?”
“三哥啊,”顾居安轻轻牵起嘴角,微笑着,眼中却透露出了一丝落寞:“三哥你不懂,这城里有城里的好处,而乡间,也有乡间的妙处,舍妹伤了脚,不能行走,这段时间多有打搅,过不了几日,待舍妹的脚伤痊愈,我便会带着家母和舍妹在这村里建一幢房子,如此乡间美事,还是想多待些时日,毕竟,已经想要离开城里面那些尔虞我诈了。”
于老三白了一眼顾居安:“都说了几次了,别说文绉绉的话,我就是个粗人……”
身后,杜焚琴缓缓走出来,走到顾居安的身边,撬起脚尖,在耳旁轻声问:“毓笙问你,那封书信在哪里?她想看一看。”
顾居安思考了一下,忽然一惊,拉着杜焚琴就进了里屋。
杜焚琴十分困惑地看着顾居安问道:“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惊慌。”
顾居安回过头,眉上有些紧锁,他咬了咬嘴唇,这才对杜焚琴说:
“娘,我这才刚刚想到,那日我急着入宫寻人,就把——把……毓笙母亲留下来的那个木箱,遗落在太子东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