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里,裴恒不由得从心底里暗暗佩服起魏士庸来,这眼前发生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个动作,仿佛都在魏士庸的预料之中,回想起自己出发之前,魏士庸拦住了自己,低声说着:“殿下此去,若是按照老夫的计谋,必定会在全身而退的基础上,大大打击了太子在皇上心头的地位,只不过……”话说到这里,魏士庸轻叹了一口气。
“先生有何难言?但说无妨。”
“稍后陛下必定会传召老夫前去问话,事到如今,老夫必然会为殿下作证,但是请殿下念在老夫已经年过半百,此时此刻背弃旧主的份上,护老夫周全。”
“先生怕是多虑了,既然先生早已为我服务,我自当竭尽全力保护先生的安全。”
“既然如此,老夫在此谢过殿下了。”
“咳咳!”裴恪的两句咳嗽声,将裴恒的思绪带了回来,眼下,裴恪与裴禹之间是尴尬的沉默,而裴恒夹在中间看上去似乎也是十分为难。
“父皇,您还好吧,外面风大,还是进帐里说吧。”裴恒站起身来,扶着裴恪就要向帐中走去。
“不必,”裴恪又咳嗽了两声,对着裴恒摆摆手说道:“皇后还在帐中安睡,咱们不要进去打扰到她。”继而转向裴禹,面色严厉地说道:
“禹儿啊,你是太子,行事不要莽撞,再说了,顾居安一介小官,死了,安葬了便是,为何一定要将他的死因强加到恒儿的身上呢。”
“父皇,”裴禹急忙辩解,但是话刚说出口,却发现自己接下来并不知道说什么,若是自己一味强调那歹人说过的话,现如今死无对证,裴恒足有理由拒不承认,可是就此作罢,裴禹也实在是于心不忍,想着毓笙跌落山崖时那一声惨叫,他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还有什么要说的?”裴恪皱着眉头,厉声问道。
“父皇,儿臣有证据!”
裴恪皱紧的眉头此刻仿佛是拧成了一条麻绳一般,也只得强压着怒火,压低了声音说道:“那就快快呈来,如此寒风呼啸的,朕可不愿在这儿听你胡言乱语!”
裴禹重重地呼吸了一下,看了看面色如常的裴恒,举起手来,指着裴恒说道:“父皇,儿臣本来是与裴恒一起在密林之中的,但是他接到了父皇的急召,就赶着离开了,他前脚一走,后脚利箭就飞来了,这难道仅仅是巧合么?儿臣以为,裴恒只是想要离开现场,好摆脱嫌疑!”
裴禹的食指指着自己,裴恒却并不紧张慌乱,而是无奈地一笑,继而轻轻摇了摇头,说着:“王兄怎可如此妄言,臣弟何时与王兄一同去过密林?既然没有去过,又何处得来的父皇急召?”
裴恒的笑容让裴禹忍不住动怒,但是在裴恪面前,也只好强压怒火,他咬了咬牙,转向裴恪,双手将拳头抱的紧紧的,说道:“父皇,儿臣所言,千真万确!”
裴恪听了此话,面上的愠怒更盛了:“朕一直在皇帐之内午睡,这士兵和宫女都看在眼里,哪里会急召恒儿!”
“所以儿臣说,裴恒分明就是假传圣旨,借以逃离现场!”
“这便是你所谓的证据?”裴恪翻了一个白眼,转过头去不再理会裴禹。
裴禹也发现了,自己的这番话,似乎并没有什么说服力,他紧紧咬了咬下唇,低声说道:“父皇,裴恒的确与儿臣一道进了密林!”
“住嘴!”裴恪狠狠地一拂衣袖,指着裴禹怒斥到:“你说进了密林,恒儿说没有进密林,你们两个是要气死朕么!”
“儿臣不敢。”
“儿臣不敢。”
两位皇子见裴恪动怒,紧忙跪地,而裴禹的心中,此时此刻早已经是方寸大乱,裴恒的心里,却是稳如泰山。
“不敢?朕发现,你没有什么不敢的!为了一个女子,为了一个小官,竟然敢栽赃兄弟,裴禹啊裴禹,朕是不是平日里对你太好了,以至于你现在如此这般得寸进尺!”
见裴恪动怒,裴恒马上抬起头说道:“父皇息怒啊。”
裴恪刚要对裴恒摆摆手,却不料裴禹又出一言:“父皇,儿臣有人证!”
“唉!”裴恪刚刚举起的手又重重地放下来:“既然有人证,那就快快请来吧!”
不出半柱香的功夫,魏士庸在两个侍卫的带领下,缓缓走到了裴恪的面前,躬身跪地行礼道:“草民魏士庸,叩见吾皇。”
“起来说话,你是何人?”
魏士庸站起身来,微微低着头,轻声说:“草民是太子殿下府中谋士,名唤魏士庸。”
“先生,先生,刚刚你在场是吧,你告诉父皇,裴恒,裴恒他是不是跟本宫一起进了密林,随后又假借父皇急召而离开了,先生,您一定要说啊……”
“禹儿,拉拉扯扯,成何体统!”裴恪瞪了一眼裴禹,转向魏士庸说道:“先生就请讲吧。”
“陛下,”魏士庸屈身作了一个揖,轻声说道:“草民不知陛下要听什么。”
裴恪有些不快,同时裴禹也忍不住说道:“先生!就说刚刚在密林中发生的事情啊,说裴恒,裴恒忽然离去的事情。”
“太子殿下,“魏士庸向裴禹的方向轻轻鞠了一个躬,摇着头说道:“老夫一直在跟随在殿下身后,顾大人和毓笙姑娘之死,老夫也是深表遗憾,但是老夫并没有见到二皇子的出现啊,又何谈借故离去一说呢?”
魏士庸的一番话,说得是轻描淡写,但是听在裴禹的耳中,却仿佛是晴天霹雳:“不对,先生,不对啊,他明明是跟咱们一起走进的密林,本宫还质问他毓笙的下落呢!先生怎么就说没有看见他呢!”
“够了!”裴恪猛然一吼,对裴禹大声说道:“身为太子,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失礼,为了一个女子,竟然还敢质问皇子!谁给你的权利!”
“父皇,父皇你听儿臣解释啊!”裴禹此刻早已经是前言不搭后语,说出来的话也是颠三倒四,他没有想到,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的魏士庸,此刻竟然公然倒戈向了裴恒,一瞬间,仿佛周身的所有力量都被尽数抽空,只有他自己还顽强地抓着一根若有若无的稻草在拼命反抗。
裴恪缓了几口气,问向魏士庸:“先生,所言可属实?”
“回陛下,草民所言,句句属实,自从午膳之后,草民并没有见过二皇子,就更别提一同入林这一说了……”
“魏!士!庸!你敢背叛我!我要杀了你!”裴禹气急败坏,毓笙的死让他奋不顾身,哪管什么宫廷礼数,哪管什么皇室威严,伸出双手紧紧箍住魏士庸的脖颈,一瞬间,魏士庸喘不上来气,面部充血发红发紫。
“王兄!快放手!来人!来人啊!”
在裴恒的呼救下,士兵蜂拥而上,将裴禹的双手拽开了魏士庸的颈部,魏士庸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发红的面部这才慢慢有所好转。
“先生,您没事吧。”借着帮魏士庸疏通呼吸的举动,裴恒与魏士庸相视一笑,两人嘴角均露出了那不易察觉的笑容。
“简直是太放肆了!”裴恪大怒,对侍卫说:“把太子给朕压下去,于大帐之中反省,没有朕的命令,谁都不许去探视!也不得出入!”
说完,裴恪的眼中露出了一抹“恨铁不成钢”的失望神色,他看了看裴禹,随即向外挥了挥手,士兵们便押着裴禹走向了大帐的方向。
“小儿鲁莽,先生受惊了。”裴恪转向魏士庸,轻声说:“先生可有不适?朕命太医来看看。”
“草民谢过陛下恩典,无事的,陛下不必惊动太医了。”
裴恪眼见魏士庸面色恢复,便对裴恒说:“扶先生回房,好生照料着。”
“儿臣谨记,若无他事,儿臣告退了。”说罢,裴恪点了点头,裴恒便扶着魏士庸,缓缓走向自己的大帐方向。
魏士庸瞥了一眼裴恒,口中低语到:“殿下,做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