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幺和雪鸾回到青要山密都时,陆吾已先她一步候在那里,被她在西海一闹,陆吾想不来都不行。西隐殿里,陆吾示意阿雪先去武罗处禀明已回还,这明面上的工夫还是要做得妥当。
“小幺,你这是在引起家长的注意?”陆吾少有的一本正经。
“那我成功了吗?”小幺撅起了嘴,不答反问。
不待陆吾回答,她又一口气的问道:“陆吾,如果我不是天帝的女儿,你一开始就会对我这样好吗?如果我不是这样的命数,你和父帝会对我这样纵着吗?如今是要罚我?还是继续纵着。”从小得知那十二姐偶有行差踏错,便要接受惩罚。其实能被人那样管着,她也是羡慕的。
小幺这没来由的,突然的自我,让陆吾一愣。那啥,看来神仙也是有叛逆期滴。
“除了阿雪,就连英招那万余年的情意,若不是因着父帝的关系,我也不会白白的带累了他。我喜欢阿雪。是因为她凭本心待我,我做错了事她也会和我炸毛,从不因为我是天帝之女见外。”她在心里默默的补了一句:他亦不知道我是谁,待我如何都是因着我这个人,不是因为旁的,该是有一点本心的吧。
“我们小幺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这些话是憋在心里好久了,还是今日才想到的?”陆吾看得出来,这话她不是一时情急才说的。
“陆吾,你别生气,我不应该迁怒于你,可我知道我想得没错。”小幺自觉从去得西海后,心绪起伏很大,感觉自己不是那个在父帝和陆吾羽翼下,被安排着生活、安排着未来的小不点了。
“我承认,开始的时候我是因为天帝和天妃的嘱托,对你怜惜,才对你好。可我看着你一年年长大,一颦一笑,一嗔一喜,都是真心实意的疼爱喜欢,当然有了天帝旨意这柄尚方宝剑,可以顺带着把我的真心实意将计就计,这样不好吗?”陆吾耐心平和的对她说。
这是她第一次和陆吾如此平等的谈话,陆吾没有把她当做小孩子刻意哄她,也没有把她当做天帝的女儿恭顺着。他说的都是真心话,可能有的话小幺还不太明白,他也不能说得太明白。
“陆吾,是我不好,不该无理取闹。”小幺眼睛有点湿了。
“真希望你能一直无理取闹下去,那我在你这里就还有用。”陆吾促狭道,见她明白过来,他又恢复了不正经的本色。
“水界那边怪罪了没有?”小幺回过神来问他。
“那倒没有。只是听说,今日应龙以水帝的名义传音四海归墟,御令水界域内必皆尊盘祖。水幕、堂厅皆当悬以盘祖幻像。所属神山、雪川等无水幕之所,可悬于内室。在世之神,不允许以其幻像做为殿饰,若有违者,以不敬论。”
“还有,每年天汉归流时,按常例水帝无论在哪片海域水视之后,当日应约见此海一众水神。谁知今日只淡淡的一句,\'今年的朝见就免了吧,列为神公应将精力多放于水务之上。\'”
“且当着西海女神的面,将自己的水幕幻像挥去,幻做了盘祖之像。水帝又说,本不想像天地间那般,矩律森严。可体统总还是要有的,便从今日起择改吧。”陆吾连着把今日所闻都与她讲了。
那水界中谁人不知西海之神爱慕冰夷,而神女有梦帝君无意。水帝生来便是冰魂雪魄,从不近渔色,想也就是弇兹自己搞搞崇拜而已。这事在平日里,谁也没在意,反倒觉得是个不错的笑谈。
陆吾说得却是事情。此刻,诸位海神私下里都在议论:平日里西海对水界贡献不小,单论水务与灵力,除了北海神君禺强,就当属女神弇兹。按理说即便她小有差池,也就是暗地让应龙带个口讯,定不会像这样大张旗鼓。不知今日究竟是何处触了帝君的逆鳞。
那边连守侍、宫娥也开始窃窃私语:谁知道呢,我们帝君一向不对此些许小事上心。从极宫诸如此等事宜,都有宫守大鼋、领娥小贝打理,各海、各渚更是随意自在的很。这水幕虽不合规矩,却也挂了数万年了,不知怎的偏就今日拿了西海开刀......
到底是西海神君,一点没有旁人那般委屈哭穷造作。弇兹自请责罚,领命去了归墟深水水域巡察百年。
小幺不知水界此番折腾可是与她胡闹有关。后来他俩在一起了,她还特意就此事问过冰夷,虽已时过境迁,她语中仍难掩自责。
冰夷告诉她:“你不必如此,当日我并不是为你。天汉归流时我已察觉那归墟似有异样,当时禺强走不开。为不引骚动,便寻个掩人耳目的由头让弇兹去了深水而已。”小幺一面惊讶他竟有这样深沉的心思,一面也稍感安慰。
倒是后来,武罗初被迎入归墟时刁难阿雪,小幺气不过与其争执。闹得僵持不下之际,冰夷来了。
武罗便借此厢说事:“妹妹当年随我初到西海时,看到那女神弇兹神思帝君意气难平,便假以身体不适胡闹了一场。当日帝君为维护妹妹曾怒遣女神,使其在深水抱憾,错过了月神盛会,至今四海上下仍有人为其不平。如今我才刚来,这便是又要闹吗?”
冰夷冷声问她,“还闹吗?”言罢未及她辩解,便当场拂袖而去。
看来出来混早晚都是要还的。
三界光阴流转,转眼已是盛夏。
距八月中,万年一次的月神大会仅一月有余了。各界仙神都开始为那盛会忙碌筹备起来。
此刻尤其是天庭,更是忙得不可开交,陆吾亦是难有闲暇。每次大会要持续整整十二日,这期间的礼、乐、舞、典、宿、游、膳、服,司官哪样不得报与他请准。
天庭做东、三界齐聚,这是月神未嫁时便传留下的盛典。在她离去后的首个大会,万不能有一处折损了天帝的颜面。
何况,照往时不同的是,天帝与赤松神君还要在此次大会上唱一出筹划了一万三千年的大戏。此事事关月神和小幺,他要配合得天衣无缝才行。
听说那西海水神弇兹,不辱帝命,前几日寻到了归墟之创,现正以己之力修复。另外,她生擒了由无支祁领头,在深水处作祟的一众水怪。
那无支祁灵力无边,若不是当时醉卧梦乡,恐怕弇兹未必是他对手。现已遣神公将其送往从极都,待日后水帝亲自处理。
弇兹说无支祁若经调教,假以时日真能去了戾气收在水帝座下,想必将是继长右等六水神之后的又一得力猛将。
看来这弇兹凡事皆为水界之利考虑,是真心处处维护着水帝的。
小幺闻后甚是自责,暗说都怪自己当日不好。如此一来,那女神要错过一月后的十二月神大会了。月神大会本就万年才有一次,上一届正逢月神三千年神祭便取消了,要是想赶上下一次又要等一万年了。
“她喜欢吃什么,我在月神大会上给她带回来,遣人给她送去。”小幺说这话时,陆吾正在喝水,满满的一口水悉数喷了出来。
“你都道是你,去月神大会是为了吃食。这盛会只有三界内有阶有尊的仙神才有资格参加,难道那一众仙神就这点出息?”陆吾揶揄她。
陆吾早和她说过,届时天、地、水三界齐聚,会上可能会跨界联姻、也可能御赐圣物,更是了解三界各域动向、互通有无的盛宴。陆吾没说的是,那更是要展示天庭神威,恩示天地的终要时刻。
“我和禺强便是数万年前在会上惺惺相惜,才互引为知己。当然他还在大会上讨了得天界的媳妇。他那九个媳妇中,便有两个是从我们天界讨去的。”陆吾谈到禺强这事,总是一副有荣乃焉的表情。
天庭按礼制为武罗和小幺、阿雪送来了与会的礼服,陆吾为小幺多带来一套,说是月神生前留下的,让她一并带着,可能在这次会上会用得到。然后陆吾又悄悄的嘱咐了她一些事情,好半天才离开。
对于这次的月神大会,其实这青要山的三女各自怀着心事。
小幺想念父帝和陆吾口中的母妃,也好奇天宫是什么样子。她想去看看那十二月镜,不知道在那里能不能看看当年母妃的模样。
还有就是想到陆吾悄悄嘱咐她的事情便心里打鼓,却也期待。陆吾亦说若是事情顺利,会安排她和十金乌十二月女见面,不知道他们会待自己如何。
阿雪这边自是对月会充满兴奋与好奇,同时也惦念着自己鸾、凤、皇,神禽一族在天庭的荣耀。
而武罗在缅怀月神之余,更想在此次大会上讨得一个好彩头。她不知未来天帝究竟对自己如何安排,平日不得见天帝,想是在此月会上定有所示吧。毕竟她自认为,自己是除了十二月女外,和月神常仪关系最近的人了。
期待如此之高的武罗,其失落和转变正是从此次月神大会开始。
帝江、娅雨、贰负、大羿、逢蒙、十金乌、十二月女,各色人等也在大会上悉数登场。
小幺和冰夷的感情由此时升温,那三界之变的大战将由此埋下伏笔。
就连那万年来一直“躲着天庭走”的赤松老头,也在此次大会上破天荒的高调了一回。
而小幺又在月镜中发现了什么秘密?一切都将在这重磅的月神大会上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