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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爱恨1

银次进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大老远便听到阿乙的惨叫而不假思索地丢掉手中东西冲进门,正好目睹阿乙倒在似蛇似人的东西身下。听到动静那东西蓦地回过头,女子的发髻下完全是一张吐着信子的妖怪的脸,分叉的舌尖往下滴着……血。

他的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

再回过神时,整个屋子已经处在一片血污之中。一截截柱状的肉块散落在屋内各处,原本滑腻的光泽已变成黯淡的死灰,污血甚至飞溅到了天花板上,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他呆呆望着自己鲜血淋漓的长爪,血液中剧烈的脉动仍在耳边鼓噪,提醒着他方才失去意识的虐杀。

对了,阿乙……

是这个念头把银次从恍惚的状态中拉回来,他忙去察看半身都浸在血泊中的女子,在发现她并没有受伤时心中的感觉简直难以言说。

还以为、还以为——

这么想的时候,觑见自己的手竟然在发抖,他有些疑惑,把尖利的指爪收回,轻微的颤抖还是没有停止。便也不想它,只是把阿乙抱起,也顾不得两人身上都是同样脏污了。

地上还有一个人类女子断成两片的尸体,银次有一瞬间以为是自己错杀了的,不过看那那样子应该是死于蛇妖手下吧,自己在暴虐状态时不会留下那样整齐的裂口。直到把阿乙抱到屋后时在另一个房间里看见她父亲的尸首,他才意识到那女人大概是阿乙的继母。

但是却没有想太多,在离前屋最远的房间里安置好阿乙后,他翻出两件干净衣服将自己和阿乙的外衣换下,又胡乱拭净了两人面上的血污,把通往前屋的门封上。做好这一切后,他便守在应该只是受惊昏迷了的阿乙身边,静待她醒来。

地炉里的炭火安静地燃烧着,他却觉得有些紧张,手心都是汗。

紧张什么?总有不长眼的下等妖鬼被引来,然后被他驱逐或收拾掉,这些年已是家常便饭了,偶也有倒霉的人类遭受池鱼之殃,他从未放在心上。今天唯一意外的,是自己竟然会因为阿乙暴走。

直到躺在地上的女子低低发出呻吟,银次才突地明白,他是在怕阿乙会恨他。

然而对方已经醒转了,呆呆地望着头顶上方半晌,她才注意到旁边的银次,脸上露出明显松了口气的神色。

“银次先生?”她揉揉眼睛,坐起身来,“我睡着了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银次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反应,一时不能回答。

“怎么回事,我明明记得我与你从村子里回来……”阿乙扶着头,竭力理清脑子里混乱的感觉,“然后、然后就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不是梦。”

阿乙顿住了,领会到银次话里的意思,她生生打了个寒战,“你是说,我的家人……”

“死了,”银次平淡地道,“那个女人是蛇妖化身成的,我听见你的叫声,只来得及救下你。”

阿乙不确定地瞧着他,因为他的态度太冷静,令她甚至要怀疑他只是在开玩笑。想到什么,她急急起身,伸手要打开拉门。

“——你还是不要看好。”

她置若罔闻,猛地拉开木门。

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从漆黑的前屋扑面而来。

她扑到一旁,干呕起来。

泪水像是受了刺激般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

“……”银次默不作声地走过来,重又关上了拉门。

他们这一族,生来就有收服妖鬼以供驱使的本领,相对的条件是死后让它们分食躯体夺取妖力,在重伤或病弱时也会被反噬,所以族人在的地方往往极易聚集妖物。他已经有注意不在同一个地方逗留太久了,可难免仍会出现误伤人类的事情,碰到那种情况他往往会一走了之,眼下却是头一回需要向人解释。

正为难间,却听到伏在地上干呕的女子喘息着艰难说道:“是、是因为你吗……”

他一怔,还没想到该如何回答,就见阿乙捂住脸,用一种他形容不出的语调呜咽:“都是我……是我明知、是我明知……却还带你回来!”

银次的心一下子冷了。

这不像总是温和柔顺的阿乙会说的话,然而正因为如此,更能听出里头真实的味道来。

那里头……分明是有些恨意的,不仅是恨他,仿佛……更加恨她自己。

不明白心头如受重击的窒息感来自何处,他只觉心烦气躁,有些恼怒又有些心灰地想:又是如此,算了,还是走吧。

身随意动,正要起身离开,却瞧见蜷在门边的阿乙似乎有些异样。他心念急闪间,趋近扳过她的肩头,却见阿乙双目紧闭,手足冰冷,已然昏了过去。

那夜的风有些急,村里又给牛羊接生又为人诊治风寒小病的大夫刚从一户人家中出来,因为主人答谢请他喝了两盅酒,风起的夜里山村里的人家又熄灯得早,他回到家便也早早歇下了。才躺下没多久,后门就砰砰响了起来。

“来了!”大夫的酒给吓醒了一半,起身提了马灯去应门,门一开就有个人狂风般卷了进来。

“老头,快看看她怎么了?”

他被来人粗鲁的语气弄得有些不悦,又见对方是个面生的外乡少年,手脚便不怎么着急。只是在看清少年背负那人的面容后不由一惊,“这不是药农家的阿乙吗?”慌忙把她扶下来。

“她才昏了一回,又昏迷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大夫皱着眉仔细诊切了一番,沉吟:“应该没什么大碍,瞧她的样子仿佛受了什么刺激,我给她开几味安神药,小心别在这时受风寒便是了。”

“就这样?可我怎么唤她都不醒啊!”

“那有什么好奇怪的,村口的老铁匠与儿子吵嚷,一时气厥,他儿子还不是叫不醒他?换个人叫他便醒了。”大夫随口说道,没有注意银次有些古怪的神色。直到抓好药后他才想起要问,“对了,你是阿乙的什么人?她怎么会在你那昏迷?”

“……”

见他不答,大夫警觉起来,“莫非你不认识她?既然如此,你就把阿乙留在这吧,等她醒后我才问她。阿乙是本村人,家里又与我有些来往,我会照看她的。”

“……不劳烦了!”银次突然说道,摸遍身上丢下些钱,又抓起药包仍像先前那样把毫无意识的阿乙负在背上带走了。

那老头说得对,应该把阿乙留下的。

将大夫狐疑的目光甩在身后后,他犹自这么想。

留下她给村人照顾,然后自己离开,阿乙若醒着,他一定会这么做,可是此刻背上昏迷的少女却沉得让银次无法放下。

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呀,带着一个注定会恨他的人类女子,又引起村里大夫的怀疑,那老头明日一定会到阿乙家探个究竟的,一旦让他看到屋内无法收拾的惨状,无论如何也解释不过去。

啧,若不是因为阿乙,他才不会去头疼这种问题呢,干脆一把火烧掉算了!

一生起这个念头,便越想越有理,唯一的坏处是这样一来阿乙一定要怨他。只是她既已在恨他了,多恨一分少恨一分也没甚区别。

银次主意蓦定,背负着阿乙一气奔回,在后园找个干净处将背上昏迷女子放下,进屋搜了些衣服细软,想想还要给阿乙煎药,顺手将屋角一个瓦罐也拿了,全都打成个大包裹。

他们这一族救人不甚在行,杀人放火的事却总做得无比顺手,等房子烧了一半,他便背起阿乙,在火光中毫不留恋地奔向远处茫茫的山麓。

在遇见阿乙之前,银次已把这片山林摸了个熟,只径直前往自己曾栖过两宿的一个洞穴,把阿乙放下时,她竟还是没醒。银次想起那大夫说的话,几乎要怀疑起因为有自己在身边,她便拒绝醒来了。

只把胡思乱想暂且压下,出去熟门熟路地生火煎药,等端了药回来时便敏感地察觉到洞中的气氛起了变化。

维持原姿势躺在地上的女子身形似乎有些僵硬,原本微弱的呼吸也多了丝几不可察的紊乱,随着两人距离的移近,他捕捉到对方眼睫一闪而过的轻颤。

放下心的同时又有些别扭,银次咳一声,在阿乙身边坐下,说:“既然醒了,就起来喝药。”

阿乙眼睫一颤,没有掩饰自己已醒的事实,却仍紧紧闭着眼帘和唇瓣,苍白的小脸上有丝说不出的固执。

看到她这模样,银次就觉心浮气躁,像有把邪火在胸口闷烧。

“喝药。”将药罐在她头边一放,她好不容易才没在语气中泄露出心头的烦躁。

阿乙仍是置若罔闻。

他只觉腾的一下,心头的邪火猛地蹿上了脑门,只抓起药碗自己喝上一口,俯身给她强灌了下去。

在压上对方唇瓣时明显察觉到她身子的震动,随之手脚并用地挣扎起来,银次只是置之不理,几乎是粗暴地将阿乙按在地上,自己也弄不清是在灌药还是要发泄胸口无名的火气。

因为阿乙固执地拒绝,虽然被迫吞了几口药汤,有一半却给呛了出来,银次更加强硬地捏住她下巴,伸舌在她嘴边乱舔一气,又堵住了她的嘴唇。等察觉到不对劲时,自己只是在单纯地发泄怒火,而身下的女子早已停止了挣扎。

他抬眸,正对上阿乙一眨不眨地瞪着他的眼睛。

银次讪讪地撑起身子,因为被她直勾勾的目光瞪得心烦意乱,便也把她拉起来,将那倔强的小脸强压在肩头。

阿乙“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挥拳很用力很用力地捶他。

银次只觉心里一松,又有些刺痛,只环住她身子,任她发泄。

这样子的阿乙,才有点当年那个小鬼的模样。

既不喜欢人类也不喜欢妖怪,然而银次一向觉得前者比后者更难理解,尤其在见到当年情绪皆表现在脸上的吵人小鬼变成如今这样安静隐忍的女子,不可思议的感觉更甚。

阿乙即使是见到前屋的惨状时,都没有出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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