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
乾阳殿，大殿内。
林绝跪拜在地，深低下头，任由殿上之人大声呵斥自己，而花渐柏则在一盘低头叹息。
如今大殿之内只有四人，除去林绝和花渐柏，还有一人站在林绝身旁，此人年龄与林绝不相上下，剑眉若柳，柔中带刚。双眸如鹰，冷傲孤清。俊朗明俏，颇有气势，孑然自立间却散发出了一鼓傲视天下的盛气。
细细看去，此人与林绝七分相似。不错，此人正是林绝之弟，“焚天剑”林鹤。
而殿上之人，是一年过半百的长者。只见他头戴束发银冠，身着素青色长袍，腰间挂着一块盘龙玉，脚踩黑色麻布靴。骨健筋强，相貌堂堂，明眸皓齿，不怒自威。
此人便是现任玄天宗宗主，林啸天。
只不过，此刻他正怒目注视着林绝，让本来就有威严之气的他，显得更加严厉了。
“你可知现在江湖之上的动乱么？堂堂玄天宗少宗主！竟然擅自将近两月不归宗，成何体统！”林啸天恨恨地说道。
林绝微微抬头道：“我在外只说我是玄天宗弟子，并未透露过自己身份。况且，我不随六叔回宗，一来是为了悬壶济民，二来是为了探查梅龙镇一事对各门各派的影响。”
“好！”林啸天拍桌怒道，“你倒是说说你探查到了些什么！”
林绝想了想说：“如今大城百姓恐怕都收到了‘玄天宗联合各门各派屠镇’的传闻，现如今，恐怕普通县镇的百姓也都听到了这些传闻。而且，朝廷已对各大官府下达了密令，若百姓与江湖门派发生争执，优先扣押江湖势力。”
“然后呢？”见林绝收声了，林啸天略带轻蔑地问。
“就这些。”林绝回道。
素月一事和瓮北县一事他思索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不告诉林啸天。至少，在中原还未出现别的妖之前还不能告诉他。至于瓮北县一事....想必他知道了后必会更加生气吧.....
“哼！”林啸天冷哼一声，大声喝道，“你可知圣上为何会做出这个决定？那是因为我和他商讨之后，为了维护民心，我提出来的！你所谓的这些消息，若你随六哥回宗，不出半月你就能知晓！”
林绝沉默了片刻，大声说到：“这一个多月，我共计帮助了二百余民穷苦百姓医治恶疾...”
“住口！”林啸天一听到医治这两字，突然勃然大怒，拍桌而起。他指着林绝呵斥到：“医治医治！你的医，治得了几个人？！你可知前些日子丰州城百姓动乱，一些小门小派被无辜讨伐？你可知魔教重出，滥杀明月阁弟子，百姓却拍手叫好？你可知隐蝠门公然广收门徒？你可知有多少门派弟子退出门派？”
林绝没有说话，这些，他全部都不知道。
“来来来。”林啸天怒火中烧地一把拉起林绝朝殿外走，花渐柏伸了伸手，却还是叹了口气，无力地垂了下去。倒是林鹤，看到林绝被训不但不急，反倒有丝幸灾乐祸的样子。
林啸天把林绝拉出殿门，指着山下大声道：“你告诉我！今天来参加玄天之试的弟子有多少！”
林绝只是低着头，没有说话。
他越不说话，林啸天越气。“我叫你看！”林啸天猛然把林绝低着的头扳了起来。
不止花渐柏，连殿前的守殿弟子也觉得林绝可怜，但是这种事情他们见得多了，况且宗主发怒，谁敢去劝？
可即便这样，林绝脸上依然没有半点委屈和后悔，而是一股莫名其妙的坚定之气。
“绝儿啊！你怎么就是看不清大局呢！”林啸天无可奈何地叹道，“你学医能救得了几个人？以你的武学资质，再加上心怀苍生，下任宗主非你莫属，你能救的人你难道不是更多吗？你为什么就非得执着于学医呢！”
林绝还是没有说话。
“你真是要气死我才好！”林啸天一声长叹，踱步回到大殿之内，“为何偏偏这么好的资质偏偏在你身上！若是在鹤儿身上，随你学医铸剑！”
听到这，林鹤冷哼了一声，目光灼灼地盯着默默跟着林啸天走进来的林绝。
“罢了罢了！”林啸天突然停下脚步，似在沉思什么般。
本来林绝以为林啸天终于放弃让他继承宗主之位了，那他就没必要修炼玄天宗绝学——九转诀了！自然就可以随自己喜好去专研医术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林啸天的下一句话，竟让他彻底心寒了。
“这些年来是我太纵容你了，原以为，这次随着六哥下山能让你明白这个江湖乱世，好让你摒弃学医之心。如今看来，是我太过草率了。你也别怪为父心狠，从今日起，你给我去后山修炼，没我的命令，不准出关！”
此话一出，如当头棒喝，只砸得林绝天晕地旋。他连忙争辩道：“如若天下之人都若爹所想，那谁去救助那些患了疑难杂症的百姓？谁去救助那些身负重伤的侠客？谁去救助边疆垂死的将士？同是救人，无谓大小！为侠者，天地仁心，这不是爹教我的吗！”
“你！...”林啸天痛心疾首地说，“能者不居其位，此便是不仁！你本是旷世武学奇才，却弃武从医。况且你医术天分一般，为何非要强求！”
“剑术伤人，医术救人。弃剑从医，有何不可！”
“剑可伤人，亦可救人！医可伤人，亦可害人！伤人救人，全在一念之间，无关剑术医术！”
“既然无关，我学医有何不可！剑可救天下，医亦可！况且，性命无谓大小！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医之大者，亦可如此！以侠天下对医一人，到底是我的执着，还是爹的执念！”
“你！！！”
林啸天被林绝一席话气的无话可说。
“林绝！你竟然公然顶撞父母，此为不孝！不孝之人，有何颜面大放厥词！”林鹤趁机说道。
花渐柏看着这两个孩子长大的，自然知道这两人心中所想，眼见几人闹翻了，连忙和事道：“啸天，既然僵持不下，我倒有个好提议。”
林啸天深吸一口气，问：“六哥请说！”
花渐柏道：“绝儿执于医，你执于武，不如各退一步。我有一友，江湖唤作‘活人不死’，恐是当今医术最高之人。让他来教绝儿三年医术，三年之后二人比试一场，若是绝儿胜，那就随他学医救人。若是绝儿负，那就弃医从武，不得再沾染医术。你们看，这个提议如何？”
“好好好！我没意见！”林啸天哈哈大笑道。
这“活人不死”乃是当今医仙黄果，传言他所医治之人，只要还是活的，就一定不会死，哪怕只剩最后一口气。三年的时间，一个医术资质平平之人想要胜过医仙，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因此，林啸天才哈哈大笑。
“好！我也同意。”林绝拱手回道。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这个提议他完全是劣势，但是他心里明白，这已经是花渐柏能为他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了。本来林啸天准备直接把他关到后山修炼，现在他有了三年的时间。虽说三年想要胜过医仙似乎绝无可能，但至少，他有了一个机会。
倒是林鹤，听到花渐柏的提议和两人的答应之后，反倒有了一丝不快，冷哼一声之后退出了大殿。
“如此甚好！我这就派人通知医仙！”说罢，花渐柏便退了出去。
“那...”林绝顿了顿，“我也先告退了。”
林啸天不悦地嗯了一声，随后突然厉声说：“此事既然答应了，那万万不可反悔！”
林绝点了点头，目光坚定且认真，随后慢慢退出了大殿，留下林啸天在殿内暗自窃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