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德话音刚落，助手便双手捧着一个小小的培养皿慢慢放到了手术台旁。
里面放的是高原带来的芯片，不过已经过实验室的重新加工，他们利用高原的细胞信息迅速培养出了细胞蛋白，在芯片上包裹生物融合防腐蚀材料之后，又引导蛋白覆盖，此时芯片看起来就像是一块大蛋白，或者说像一块脱离身体的组织。
“高原，接下来，我会把芯片的外接端口插入脑灰质，这里面有很多的功能区域，我希望你给出准确的反应。”
此时，弗兰奇的助手们已经结束了缝合，一个个离开手术台，看起来，手术台上此刻躺的不过是一个正进行开颅手术的普通人。
可那种奇怪的感觉只有高原才清楚。
左腿末端不断传来一阵阵微小的刺激，传导到大脑的却是一种失控的感觉，似乎大脑对于这条腿的出现并不欢迎，反而是极力排斥，针刺一般的痛从整个躯体左侧一寸寸传来，他甚至感觉，体内有两股势力已经开始作战。
“高原，给我一个回复，你在听吗？”
“会的，医生，”高原被猛地一声喊叫才慢慢回过神来。
克莱德将“蛋白块”的外接触手剥离出一条，慢慢拉伸到灰质区域，他利用微小的“蛋白夹子”，对准了控制语言的神经中枢区，将两者慢慢夹到了一块。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立时贯穿整个手术室。
高原只觉得脑子里被插入一根大木棍，在里面不停地搅动，他痛不欲生，天晕地旋，可他开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除了喊一个代表痛的“啊”。
眼瞧着高原拼命地扭动身体，张大嘴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克莱德立刻拔掉了蛋白夹子。
“现在如何？”
“好多····了。”
一顿折腾，高原已经虚脱了，他只觉得掉进了泥沼，全身都被包裹，下一秒连呼吸都开始困难。
“注射高浓度小分子葡萄糖，补充体力，保持体温。”
“高原，这只是开始，如果你运气不够好，那么这种痛苦还要在忍受几十次，祈祷吧。”
克莱德微微侧目，助手立刻为他清理掉额头上浓密的汗液，又帮他把眼睛扶正。
他再次拉出一根外接触手，夹到了语言神经区，这一次高原没有激烈的反应，不过他的嘴巴开始不提地抖动，似乎有话想说却又说出口。
克莱德以为再次试错，正要再更换一根，却突然听到高原磕磕绊绊说道，“这是······哪儿？我的··眼睛看不见··了，阿达，快给我指令·······”
高原清楚地听到了这些话，他想要说话，嘴巴却被占据，过了许久，他才开口道，“医生，这条对接正确，不过麻烦你最后接上这一条。”
“嗯，”克莱德瞧着那张苍白无色的脸，微微点头。
抛开所有的利益关系，他开始佩服这个瘸子了，这种痛苦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忍受的。
脑袋里接入芯片，其实相当于把另一个人的记忆强加给自己，或者说突然拥有了两个大脑，它们会为了抢夺控制权，疯狂开战，最后本体只会发狂变成疯子。
克莱德喘了口气，再次夹起相邻的一根触手，夹入临近的味觉区。
“痛，很痛，痛死我了。”
克莱德赶忙撤下，开口问道，“我不太知道，机器人究竟有没有嗅觉？”
高原回想起洛克杨面无表情地吞下润滑油与纤维绳却并没有发出任何抱怨，他笃定地回道，“没有。”
克莱德便跳到了下一个记忆神经区域，突触相接的一瞬间，一大股回忆瞬间袭来，一个又一个凌乱的碎片，高原发现那个帅气的青年，他与几个人说说笑笑走进了一个飞行舱，他们身穿宇航服，他们似乎遇上了什么东西，飞行舱中一片混乱···········
眼见高原睁大双眼，似乎陷入了沉思，克莱德轻声咳了两下，“高原，高原，你怎么样？”
“我看到了很多画面，非常凌乱，似乎是在飞船中，或者是空间站里，我说不清楚。”
“这个后面你可以慢慢研究，看来记忆系统也接入正确。”
在不断的试错过程中，伴随着高原时不时地痛苦喊叫，克莱德发现了规律，除了几个嗅觉、味觉一些机器人并不需要的功能区，这块芯片上的其他功能区域人类大脑功能区的排布完全一样。
于是，接下来的过程便轻松了许多。
接入运动区域，接入视觉区域，接入听觉区域，接入思考逻辑区域，最后接入语言区域。
“现在感觉如何？”
此刻的现状实在难看，大蛋白在培养皿里，触手却一段段接在脑组织里，像是一只八角章鱼趴在一个人脑上，试图与之融为一体。
但这是克莱德做过最惊险的手术之一，面对着这样的作品，他无奈摇了摇头。
此刻高原的感觉实在难以用语言表达，除了怪异还是怪异。
他看着无影灯，脑海里立刻出现一种声音，“我没有生病，为什么要躺在医院里？”
耳朵里听见克莱德的话，脑海里却在不停疑问，“这是谁？克莱德是谁？医生？哪里的医生？”
高原的四肢也突然不受控地剧烈挣扎起来，高强度纤维绳被绷紧到要断裂的地步，“放开我，放开我·············”
克莱德认为这是正常的手术反应，所以并没有制止，可下一幕让他震惊了。
纤维绳被“砰”地挣断一根，高原伸出双手一把抓住克莱德的胳膊，这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按住他！马上注射镇静剂！“
“我不需要镇静剂，不需要！阿达，救我！”
“快，医生，救我，镇静剂，我脑袋要炸了！”
“不，你别说话，你是谁，我要杀了你······”
蓝色的镇静剂一下子扎在高原的颈动脉上，他渐渐安静下来，这个刚才一会冷笑一会惊恐的面容，着实震惊了一众医生，好在他们见多识广很快平静下来。
“教授，要不要缝合？”
克莱德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他们将那块“大蛋白”固定在拆掉的梯形头骨上，又用高强度金属钉子把头骨重新缝合到颅骨上。
眼见手术完成，可高原迷迷糊糊中却把手伸到了头上，他双手用力，面容扭曲，似乎是想要把颅骨破开，取出异物。
“教授，你看这个怎么办？”
“用合金把他脑袋包裹一层吧，”克莱德思考片刻终于开口，毕竟这也是他的作品。
几个助手立刻找来医用合金，从前额一直铺到后脑勺，又用金属钉密密麻麻地钉上，这才作罢。
“现在这脑袋的硬度可以与钻石媲美了，而且还防弹。”
有人抚摸这闪亮着淡黄色光芒的脑壳，小声打趣道。
“把他推到特殊病房里好好看管，另外我要提醒你们，别忘了实验室的规矩。”
克莱德这话一说，几个助手立刻面如死灰，好似看到魔鬼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