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不时有商队路过。驽马的蹄子踏起细小的烟尘,路两旁的树木枝杈切割了阳光,落下斑驳的金。
两匹骏马疾驰而过,尘土扬起老高,呛得赶车人直咳嗽,不忿地咒骂两句,却只能空落落地消散在空气里,骏马早就载着主人跑出老远。
帷帽的前面有着缝隙,即使任霜薄骑着疾驰的马,也不至于被白纱糊一脸。迎面吹来的风时不时掀起白纱,露出她清冷的面庞。
“阿玖,有人跟着吗?“任霜薄目视前方,开口问道。
任玖声音沉稳:“没有。“
“看样子,那边的戏还算成功。“任霜薄的话中不免带上几分笑意,想起之前商量好的计策,她就不由佩服那四个人能舍下脸面做戏到那种程度。
“嗯。“任玖应了一声,他之前听到那几人商量如何继续获得祝尔琢的信任,好得到更多信息时,本不觉得怎么样。现在想到那几人或许正按照之前说的,演那样一出鸡飞狗跳的戏码,心里竟有了几分遗憾。
如果能现场看到的话,一定非常有趣。
有趣?又是一种陌生的情绪。任玖暗暗记下了这种心情。
“成功了就好,希望他们也一切顺利吧。”任霜薄和任玖在一起时,不自觉地就变成了话多的那一个,这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互补吧。
被任霜薄担忧着的陈浩星等人,此时正在给祝尔琢讲故事。
陈启把之前给“冷霜儿”和“小少爷”编的故事讲完后,又气愤又伤心的拿袖子按着眼角:“……事情就是这样,那女人实在没良心!”
“祝兄,你说我又不是不放她走,她为什么要不告而别!难道我就那么像不讲诚信之人吗!”陈浩星拉着祝尔琢的衣袖,一张俊朗的少年脸哭得红红白白,满是泪痕,分外狼狈。
祝尔琢勉力维持着笑容,几次想把自己的袖子从陈浩星的手里拽出来,都没能成功,只能尽力安慰道:“贤弟,天涯何处无芳草,只是那人不识你的好罢了,你莫要为了一个不在意你的人,哭伤了身子。”
“就是,不过是个卖笑的女子,你为她花了那么多钱也就罢了,还为她寻死觅活的,像什么样子。”陈浩月也说,他难得有这样数落哥哥的机会,说得十分真情实感。
陈浩星心中暗恨,你等明天的!
他面上却只能冲弟弟大吼:“不!她是这世界上最高洁最美丽最与众不同的女子!你不许这么说她!”
祝尔琢竭力往后靠,避免他飞溅的口水落到自己身上。
陈浩月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你怎么还为那等忘恩负义之人说话!”
祝尔琢努力拽袖子,想离开两兄弟之间,躲开两人情绪激动之下喷出的口水。
“我……”陈浩星眼中又涌出大颗大颗的泪水,“我,我就是忘不了她……呜哇哇哇——霜儿啊——”
祝尔琢逐渐失去表情,放弃了挣扎。
十四适时上前,把自家少爷的袖子解救出来,又塞给“何悦”一杯水,让他握着。
祝尔琢松了口气,拍拍“何兴”的肩膀,道:“情之一字,最是伤人,何悦贤弟也是个痴情之人,便让他自己先静一静吧。“
陈浩月叹了口气,歉疚地看着祝尔琢道:“祝兄,真是麻烦你了,你先回去吧,我们这次一定看好他,不让他再惹麻烦。“
祝尔琢点了点头,就带着十四离开了。
他的仪态依旧从容,只是连客套都没有,委实太过干脆。
陈启从窗边看着,确定人进了后院,这才朝屋内众人点点头。
陈浩星瞬间收声,拿起一边的茶壶“咕嘟咕嘟“喝了好几杯水,这才哑着嗓子道:”总算走了……我都快哭不下去了。“
陈浩月坏笑着道:“哪里,我看哥你演得可开心了。“
“滚。“陈浩星没力气大声说话,只能甩给自家弟弟一个冰冷的眼神。
婴满笑眯眯地投了一块热布巾给陈浩星擦脸,陈启在一旁道:“五少爷辛苦了,刚刚那令姓老者没跟在祝公子身后,闹出这么大动静,掌柜的也没出现。”
陈浩月勾起一边嘴角:“哼,这俩人刚刚要是不在一起,我把名字倒过来写。”
陈浩星擦过脸,严肃道:“等晚上,你以带我散心的名义邀请祝家兄妹出去逛,给启叔和满姨留出探这客栈的时间。”
“没问题。”陈浩月点点头。
祝尔琢回到院子里后,简直有种身心俱疲的感觉。
“二哥,刚刚发生了什么事?“祝珊珊听到他回来,立刻推门出来了。
她凑到祝尔琢身边,见他衣服有些凌乱,不由更好奇几分。
祝尔琢叹了口气,已经不想再说话,便冲十四点点头示意了一下。
十四上前,简洁道:“冷姑娘和那个叫阿玖的侍卫私奔了。“
“什么?“祝珊珊听到这高度概括的话,完全理解不了,只下意识反问了一句。
“冷姑娘是何悦公子赎身的清倌人,阿玖是何公子他们卖完东西回返时,雇佣的侍卫,何悦公子私下里叫阿玖多看着点儿冷姑娘,结果阿玖喜欢上了冷姑娘,给何悦公子留了封信,就走了。“十四把刚刚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怎么会……“祝珊珊一时间竟有些不敢置信,只是她想起十七,或者说是阿玖看冷霜儿的眼神——那样的专注,似乎眼睛里再看不见旁人——就又不觉得奇怪了。
祝尔琢现在实在没心力给祝珊珊解惑,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摇摇头,也回房去了。
祝珊珊没缠着他,因为她已经看出,她哥哥其实对冷霜儿是很有好感的,现在冷霜儿突然和别人一起离开,他哥哥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她转身回房,在桌边坐下,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只是不敢置信的方向似乎有些不太对。
“清倌人……小翠,烟花之地,还有像冷姑娘那样美丽的女子吗?“
小翠眨眨眼,一边思索一边道:“应该是有的吧……像木大家,没成名之前,不也是招雀楼的清倌人吗?“
“这倒也是。“祝珊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叹了口气:”哎,说起清茹姐姐,要是让她知道,哥哥竟然喜欢的是这种类型的女子,该要伤心了。“
小翠陪着自家小姐叹了口气,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