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岸后,老船家轻声吩咐了儿子几句,儿子点了点头,转身消失在黑暗里。
老船家匆匆忙忙检了些干柴,燃起了一堆火,招呼一声平章,便在火堆旁烤火,平章继续盘腿运功排毒。
船家安慰平章道:“客官不用太忧心,这个地方我熟悉,这里有一个巫师,极是厉害,已经派我儿去请他了,定能救你性命。”
平章望着老船家古铜色的脸和那憨厚的笑容,连声道谢。
又过了两柱香的时间,平章已经越来越感到自己的不妥,嘴角抽搐得越来越厉害,眼前的火堆慢慢变成一口枯井,一把声音在耳旁不停的说:“跳下来吧,跳下来吧……”
而坐在对面烤火的老船家,却变成了一只野兽,正在对他呲牙裂嘴,高声怒吼。
他极力压制,方能保得灵台上一台清明,不至于跳起来杀人跳火坑。
幸好,这时,船家的儿子带着巫师赶到了。
巫师见平章模样,大包大揽,定然无事。只见他匆忙摆出一黄布,用些枯枝围了一圈,算作神坛,然后在神坛前咦咦哦哦唱诵一通,然后马上起香、烧符、圣杯、丢卦,手里变戏法似的取出一个说书用的快板模样的两块木头,打着奇怪的节奏,又吟唱一段,再诵一段咒语,再吟唱一段……反反复复后,他再左手持桃木剑,右手摇铃,边唱边跳,动作夸张无比,似乎正在跟某个巨大的怪兽博斗一般………
一番操作下来,平章却并没感觉到有好转,灵台那一点清明已经越来越模糊,眨眼便要消失,只觉身处群狼堆中,自己再不出手,便要死于饿狼之手。
不由自主便跳了起来,伸掌拍向那些飞扑过来的饿狼,一头又一头,竟是无穷无尽,杀之不死。只能从地上检起一根木棍,不停的挥棍打向狼群,一棍、又一棍……
蓦然,乌云重垂的天空中,一道闪电劈下,一道佛号撕裂天空:“阿尔陀佛!“又有一道闪电直劈而下,一声吟唱驱散乌云:”苦海无涯!“
平章只觉灵台忽然清明,乌云尽去,眼前一亮,只见火堆已经七零八落,漫天的火星中,老船家与他的儿子正抱紧一团,瑟瑟发抖,而自己手里的握着一把桃木剑,正在滴血,那位巫师,已经被桃木剑切成了两段,肚子肠子,拖了一地,血腥异常。
平章不由得一愣神,桃木剑脱手,退后几步,心底一片骇然,自己竟然发了疯……
黑暗中,两人一唱一和,缓步过来。一把雄浑的声音念道:“天下佛”,另一把清亮的声音就跟着唱到:“世间道”,雄浑声音又念:“佛是道”,清亮声音又跟唱道:“道是佛”,循环往复,念唱着一段话:“天下佛,世间道,佛是道,道是佛,红尘炼心即是道,俗世参禅便是佛,佛道本来是一家,何管庵堂与空门。”
吟唱声中,俩人已经来到跟前,是一个和尚与一个道士。和尚手里正捻着佛珠,而道士手里正抹着佛尘,两人正目光炯炯的盯着平章,眼里全是悲悯之色。和尚先起佛手,结印吟唱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道士也一捋佛尘,脱口念道:“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平章灵台又要蒙尘,这两声吟唱,恰到好处。雄浑的声音是和尚,清亮的声音是道士,吟唱一出,灵台无比清明。
平章心知两位必定是高人,用的定是佛门狮子吼之类的奇功。忙上前两步,跪下求道:“两位大师救命,我身中奇毒,非甘心所愿。”
和尚一手抢出,搭上他的手腕脉博,脱口而出道:“颠蛊,似是巫傩教所为,等闲事宜。”一掌拍出,印在了平章胸前,道士在攸然转身一掌印在他的背心。平章只觉两股雄厚的内功从胸前与后背两处大穴冲入体内,胸口一窒,不由自主便张嘴吐出一口黑血,黑血落地,血中竟有蛊虫在蠕动,甚是可怕。
和尚与道士缓缓收手,口念佛号道:“蛊毒天下,罪过罪过!”道士也发出道音:“流毒无穷,该死该死!”
平章运功小周天,胸无阻滞,脉络舒缓无比,更胜往前,心知蛊毒已除,连忙起身,上前拱手谢道:“感谢两位前辈的救命之恩,不知两位前辈佛门何处,道场何方,如何称呼?未来若有机会,平章定当报答。”道士说道:“我们无名无姓,无佛门,无道场,云游天下,四海为家,若逢人问,便称我们是,佛道两哈哈。”
平章一怔,一时语滞,只好讪然一笑,躬身说道:”两哈哈前辈,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佛道两哈哈一起打了个诺,就转身悠然离去,黑暗中,又传来雄浑、清亮的声音在依次吟唱:”天下佛,世间道,佛是道,道是佛,红尘炼心即是道,俗世参禅像是佛,佛道本来是一家,何管庵堂与空门。”声声振耳发馈,似是晨钟暮鼓,正在敲打红尘,让深陷俗世的人儿,灵台一清,参禅何需水云间,修佛不必到空门,生活何处不是道,人心存善便是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