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若偷偷摸摸顺着墙边翻下,落地后轻轻拍打着衣服拂去灰尘。一转脸,梁若原本就有些失落的脸更是瞬间失了魂魄一般。
“云、云姐......”梁若结巴地道。
身着蓝色衣服的云姑娘此时双手抱在胸前,正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穿着伙计衣服的小子。
梁若见云姑娘默不知声,眼神直直盯着自己,更慌乱了,甚至不知说点什么,只得不断挠着后脑勺。
说起来,梁若和云姑娘之间的关系还真不止是老板与普通小二之间那般。
七年前,梁若父母死于战乱,将将十二岁的梁若无可依靠,一道讨吃讨喝到了朝阳城。彼时的朝阳城还不是李家的天下,因刚在城外发生了战争,梁若便被当俘虏带进了城来。恰逢朝阳城守军带着俘虏经过水榭,云姑娘言是需要些人来打下手,这边在一群俘虏中挑了挑。
原本水榭之内的奴仆鲜有男人,云姑娘见梁若衣衫褴褛,长相又实属讨人欢喜,这便要下了这个少年。平日里,就算是男人进得水榭做工,云姑娘是见不得一点点偷懒,这在梁若身上倒是奇了怪,吃好喝好不说,甚至分配用来休息的屋子也不是拆房马厩。
云姑娘挑挑眉毛,冷声问道:“怎么样?”
梁若只得装糊涂,“云姐,说啥呐,什么怎么样?”
云姑娘平静的脸上风云巨变,抄起手上的扇子对着梁若的脑袋瓜就是一下,压低了声音怒道:“成天没点出息!没点出息!什么都看!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
梁若双手抱头哭丧着道:“云姐,别打,别打,啥也没看到啊!”
云姑娘怒容不减,牙齿咬着嘴唇,打得更加用力。说起来,云姑娘一直以来对梁若都不差,远超一个老板应该有的关心。甚至说,以云姑娘这铁打的水榭流水的王朝的地位,对一个奴仆这般照顾,绝对能够称得上“视如己出”了。
反观梁若,虽说平日里对云姑娘非常尊敬,倒似乎一直有这么个“看热闹”的癖好。这是云姑娘最不可容忍的一点。
“你是个男人!成天醉心这风花雪月的事情成何体统!”云姑娘恨铁不成钢。
“别打了别打了!”梁若哭丧着脸也不敢喊得太大声,“疼,疼!”
啪地一下,纸扇打破了挂在梁若脖子上,云姑娘这才作罢,不给好脸色地道:“叫唤什么,纸扇子能给你揍疼了?”
梁若也不敢就这么把破了的扇子摘下来,当然,全程他虽然伸手去挡,也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这七年来,云姑娘对他的好他自然知道,那个女人自然也动过怒,却从未当真用过狠劲。
“乱晃什么,给老娘站直了!”云姑娘压低了声音呵斥道。
梁若嘟囔着嘴站得笔直,一贯作风低下了头,却无意间瞥见云姑娘胸前一道沟壑,又赶紧抬起头来。迎接他的自然是云姑娘又一脑瓜崩。
“嘿嘿......云姐,您今儿穿的这么......嘿嘿嘿......”梁若一脸无辜状地摸着脑袋。先前这番动作其实是梁若的习惯性认错动作,只不过云姑娘今日的穿着与往日确有不同,是一条抹胸长裙,套着薄纱外衣。
云姑娘身后扭着梁若的耳朵,直向碧水轩走去。这一番不免梁若叫苦连连,纸扇子打头是不疼,这扭耳朵,云姑娘是真动了力。
碧水轩是云姑娘的住处,这儿除了云姑娘的侍女,还就真只有梁若进来过。梁若的住处就在碧水轩外最近的一处小房间,这算是对梁若最大的优待了。
这一路,云姑娘的手劲可没松,梁若则一路叫苦连连,咿咿呀呀个不停。别的院子里正在云雨之欢的客人听着这一路咿呀求饶声也没怎么在意,只道是哪家倒霉的公子哥被内人发现了得出点血了。
直至碧水轩内,云姑娘这才松了手,一屁股坐在正厅桦木椅上,怒气未消地吐出一句:“倒茶!”
梁若摸着红得发烫的耳朵连连点头,急急忙忙去拿水壶。
“知错了么?”云姑娘端着梁若递来的茶杯,依旧面色不改,裙子之下显然是翘着二郎腿,论霸气,云姑娘才是女中豪杰。
梁若连连点头,“是是是,云姐说的都对。”
这句话倒是逗乐了云姑娘,她放下茶杯,转对梁若招招手,“来,你过来。”
梁若喜笑颜开,俏皮地道:“得嘞!”随后,凑上前来,跪坐在云姑娘身前,补充道:“云姐有何吩咐呀?”
按照梁若对云姑娘的了解,这气算是消了。
云姑娘也是一脸怪笑,压低声音凑近了说道:“白家姑娘好看吧?”
“嗯嗯嗯嗯!”梁若连连点头。
“孙家公子可恨吧?”
“没错没错!”梁若连连称是。
“没他老爹他球也不是哦?”
梁若一听说到了心里,激动得一挥手,扬声道:“就是!没孙丞相他孙志算个球!”
梁若本以为云姑娘就是向着他说的这些,岂料云姑娘话锋一转,“知道他靠他爹你还敢偷窥!”
梁若一愣,转而又回以笑脸,试探地道:“云姐,谁不知道这朝阳城里,云姐那可是这个。”
看见梁若高高翘起的大拇指,云姑娘微微摇头,道:“你小子怎么这么幼稚,我怎可和当朝右丞相相提并论?怕是你嫌这水榭年代久了,期盼着那些达官显贵来给你拆拆房子松松地基。”
听云姑娘这么说,梁若虽说第一反应是不信,却也懂得察言观色,见面前这女人并无儿戏意思,这才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这孙炳文......很厉害?”梁若试探着问道。
云姑娘耸耸肩,平静地道:“厉害是厉害,毕竟丞相,若说只手遮天倒也勉强。不过这孙志确实是个草包,若不然见着白家姑娘岂会两眼发直,只想着云雨之欢的事来?”
梁若狐疑地看着云姑娘,追问道:“这和白姑娘还有关系?”
云姑娘见梁若的好奇心都写在了眼睛里,本不打算再说更多,不过估摸着这小子也是十七八岁的年龄,当朝的一些道道还是得让他知晓一些,以免他日真给她闯出个祸端来。
想到这里,云姑娘又端起茶杯呡了一口,继续说道:“当朝丞相有两位,一位叫作方寻,不过听闻此人不近女色,更从不踏足水榭,我对他知之甚少。另外一位就是孙炳文,也就是孙志的父亲。此人在朝内倒是得宠,来朝阳城的时日甚是抛头露面。我与他有过几面缘分,此人城府深的很呐。常来水榭的客人们听到孙家的名号,无论如何都得给些面子,你也知道,水榭里的姑娘,孙志看上的皆是首尝滋味。”
“这么说来,这孙丞相岂不是通天的能耐?”梁若不合时宜地插嘴。
云姑娘白了那小子一眼,梁若急忙收口,云姑娘这又继续道:“看似孙丞相能耐通天,然而据我所知,天奉朝堂,二位丞相的分量皆不如那位大人。和你一样,姓梁。”云姑娘看了梁若一眼,“此人名曰梁瑾,手下十万兵马,甚至皇城的禁卫军有一半都是直属于他的,就连当今皇上做点什么也得顾及这异姓王梁大人的想法。”
梁若心中甚是惊讶,但又不敢开口,眼睛立时瞪得很大。
“或许你很好奇,为什么我会决定给白家姑娘标个价码。”云姑娘饶有兴致地看着梁若,扬起眉头,见梁若迫切的眼神,云姑娘耐人寻味地一笑,吐出四个字,“因为梁瑾。”
梁若再欲问些什么,云姑娘不再作答,只叫笑骂着“你小子别学那孙家公子”云云。
不可否认的是,“梁瑾”的大名在梁若心里留下了极为深刻地印象。若说权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已是极致,怎料竟还能出现一个几乎无异于“胁天子令诸侯”的梁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