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浅言的忽然承认，让对面的顾陌年一下怔住，他那双目光近乎是僵直似的随着她亲口承认的声音散落耳际而渐渐涣散开来，那一刻，视线之中她的容颜模糊一片，不再清晰。
她竟然就这样，承认了。
他的错愕和不愿置信的神情落入程浅言的视线，她抿了抿唇，再一次开了口：“你不用怀疑，这就是我一开始就计划好了的，下地狱的人不应该只有我妈一个人，承受痛苦的也不应该只有我一个人，顾寒和乔婉柔算计了我妈，乔婉柔被顾寒算计得了报应，现在顾寒又被你办了，也是得了报应，算起来乔婉柔和顾寒都是被自己亲近信任的人背叛算计，我妈经历过的算计和痛苦他们都品尝过，我现在心里多少也平衡了许多。”
“你也不用为我找什么借口，我从生父不详到得知我妈被自己丈夫出卖，被别的男人侵占，这一切顾家都是始作俑者，你是顾家的长子长孙，你姓顾，身上流着顾寒和乔婉柔的血液，我们早就不可能，我告诉你那些并不是简单想让你知道真相，我就是故意让你知道，让你痛苦煎熬，然后对顾寒下手，我知道你一定会这样做，果然，你的行为，我很满意。”
她慢条斯理的述说着，语调从头至尾都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直至她的声音落下许久，顾陌年都仿佛无法从她的那些话语之中回过神来，房间里一片安静。
又是过了好一阵，程浅言换了一个坐的姿势，她淡漠出声询问：“你还有没有想要知道的，都一并问了吧，我会如实相告。”
“你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他问，声音比之前更加暗沉，差一点都快要听不出他在说什么。
程浅言点头：“你等我来，不就是想知道这些吗？”
“你可以骗我。”他道。
只要她说，他都信。
哪怕她只是简单的说不想让他被隐瞒，不想让乔婉柔死得不明不白，他都能接受。
却独独无法接受，她的目的，是要借他的手来让顾寒付出代价。
让顾寒被自己的亲生儿子背叛，是她的计划。
她怎么可以藏着这样的心思？她怎么可以有这样阴暗的想法？她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要活在仇恨里？
“我为什么要骗你？”程浅言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仿佛对于顾陌年的提议感到可笑，“是你觉得我们之间还能有未来？还是你觉得我们之间可以有以后？又或者，你觉得我还想要和你们顾家有什么沾染？还是你觉得我这一辈子就一定非你不可？”
她一连串的反问让人应接不暇更是无法作答，末了，更是将自己的无情推至巅峰：“顾陌年，是你太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我，我可从来就不是大度的。”
“那你凭什么认为我就会那样做？”顾陌年的身子悠然前倾过来，仿佛要越过中间的长桌，他双手按在桌沿，目光将她锁定，质问道，“若是我没有那样做，我没有做，你又当如何？你凭什么就认为我会这样做？”
“我可不敢保证你会这样做。”程浅言耸了耸肩膀，“我也只是在赌，但所幸的是，我赌赢了。”
听着她的解释，顾陌年一开始还有些不愿相信，可是约莫半分钟后，他便笑了起来，仿佛是彻底接受了这样的一个结果。
程浅言也不急，等着他笑着，仿佛是在笑自己的愚笨和蠢。
终于，他停了下来。
扬着头的目光里，一片赤红，充血得厉害。
“好，好，很好！”他连道几个好，不住地点头，“那么从此以后，你我再不相欠，再无瓜葛了。”
“你能想明白，那是最好不过。”程浅言点头，而后起身，径直离开。
程浅言回到大厅这边，顾家众人见到她没有将顾陌年带出来，都很意外，纷纷质疑。
“我和顾总不过是聊了几句天而已，要请顾总离开警局，还是得你们自己想办法了。”程浅言留下这样一句，带着凌霄扬长而去。
顾家几人傻了眼，却不想顾陌年自己从问询室走了出来，他看上去气质又峻漠了几分，目光所到之处，也是一片淡漠如霜。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A市的商界依然是风云莫测，顾寒以书信形式卸职凌岳博雅集团董事长一职，并且手中股份一并转入到了长子顾陌年名下，顾陌年一跃成为凌岳博雅集团持股最多的大股东。
新的董事长在董事会的推举下出现，是顾行徽的父亲顾敞，也是顾家长一辈。
凌岳博雅高层动荡告一段落，许家公司的经济案件也有了进展，许家公司被封，没收全部财产，公司很快易主，许家败落，再无机会东山再起。
顾梓渊这半个月来，忙得焦头烂额，许家倒台，许喻卉依旧还被羁押，可顾梓渊却是已经知道了一些消息，那便是称乔婉柔的死和他的母亲脱不开关系。
只是乔婉柔已经过世那么多年，凭什么说她的死和他的母亲脱不开关系？
然后当他在继续深查，并且总算是见到被羁押的许喻卉时，得到的答案确实让他难以接受。
因为他做梦也不曾想到，乔婉柔的死，竟然是许喻卉和顾寒合谋的结果。
乔婉柔的死是他杀，而非病故。
终于，他明白顾陌年为何那样针对许家，并且连顾寒都不曾放过了。
杀母之仇，不得不报。
哪怕另一个人是自己的父亲。
眨眼十一月就要完全结束，A市的天气也是长久飘雪，天寒地冻。
顾梓渊深知自己如今再也没有能力去和顾陌年争夺什么，留下一纸卸职信后离开了凌岳博雅集团，不知踪迹。
而首席财务官一职，被顾津成暂时接管，可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位置，顾梓渊怕是再也要不回来了。
十二月的第一天，是一个好天气，阳光难得的展露笑脸，映照的积雪之上，金灿灿的，煞是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