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在这座城市已经待了将近16个年头,虽然能听懂却还是讲不来本地话,我承认,我确实是个没什么语言天分的人。不止;任何天分也没在我身上出现过~
幼时出生在湖北的一个小山村,家中独子。村里边四面环山,空气特别好。记忆里每天清早睡醒,无论是刮风下雨还是下刀子;都会听见很多鸟儿吵闹的叽喳声。
那时候每天最爱干的就是漫山遍野的找鸟窝掏鸟蛋,我弹弓也玩的贼溜,山上绕一圈下来基本上没有空手而归的。
农村里基本家家户户都有田有地,每年只要到了知了叫的最欢,那时候的李子是最甜的。不过通常还没等到那时候,村里的小孩就已经成群结伙开始各家偷李子了,也包括自己家的。我们一直都觉得别人家的更好吃;只要不被大人逮到就行。
父亲是村里的棉花匠,日子过得温饱是不成问题的。母亲在我五岁那年因病去世,家里也就只剩下我跟父亲两人相依为命。兴许是因为当时年纪小,也没感觉到什么伤心难过,到如今连母亲的样子也已经记不起来。
自打我母亲过世后,父亲就开始酗酒。每次喝醉一不顺眼就会揍我,大多数被揍的时候隔壁叔婶都会跑过来救我。喊着劝着拉着:“刘峰他爸、不能再打了,他就这么一点大经不住你这么打啊,等等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感人话语。”
每次都把我说的莫名委屈,本来父亲揍我的时候我还能一声不吭的扛着,可只要隔壁叔婶一来,我这眼泪就管不住了,嘀嗒个不停……心里希望他们早点过来,又怕他们过来。
父亲每次喝醉动手的时候,我脑子里就会蹦出;今天应该会死在这里吧?就算今天死了也无所谓,干脆打死我吧!诸如此类的念头。但是他只要不喝酒,还是挺正常的。不揍我也不管我!
我从小就经打,哪怕打的再狠再疼,睡一觉早上起来又跟没事人一样,就是年头到年尾身上一直都是该青的青,该紫的紫。时刻提醒我确实是挨打了~现在回想我这么能抗揍应该就是小时候练出来的!
学校里边老师也不怎么管我,农村就是这样,只要你不影响课堂秩序就行。我也正好乐的自在,反正父亲也从来不管我。
我们村里我算是同辈里的孩子王,别看我个头不大。跟我差不多大的孩子里还真没两个打的过我的,他们打架不够狠。日子就这么日复一日的,转眼就混到了十岁的夏天。
每到夏天特别容易犯困,特别是下午,课上的迷迷糊糊也不知道老师说了什么?反正我是一句没听进去。有天中午第一节课,我正迷糊着,突然老师就把我叫了出去,说我姑姑来了。我父亲是老幺,头上面就一个姐姐嫁在县城,我记得他说我还有两个伯伯,不过都没养活小时候就死了,反正我是没见着。
我小时候对生老病死这些事情是没什么概念的,只记得那天家里来了很多人,堂屋停着棺材,大人们都聚在平坝抽烟喝酒聊天,热闹的很!
姑姑那天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捶胸顿足;不时在我耳边神神叨叨;我在灵堂披麻戴孝跪在中间,时不时道士也催促着要我呼喊几声父亲,反正他们叫我干嘛我就干嘛。
心里一直隐约觉得这个时候我应该哭,可我真的是哭不出来;总觉得我要是不哭几声的话,是个大麻烦。后面实在没招了,只能偷偷用手指蘸了口水涂在眼角开始假嚎。
姑姑一直抱着我哭,时不时有人过来跟我说话,记不清哪些人跟我说了什么,耳边一直嗡嗡荡着悲戚的哭喊声,掺和着七零八落的言语,混着道士唱的经还有唢呐声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交错的大杂烩!就跟站在瀑布里边似的,嗡嗡的震耳!
又像是那种,如蒸笼一般的夏日正午,电闪雷鸣前;黑压压沉甸甸的云层不停的压缩再压缩,让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就突然一麻袋全给丢下来。
空气中到处弥漫着呕吐过后,污秽物混着强烈的烟酒炮仗味经过浓烈高压发酵后,浓烈的仿佛能看见随处袅袅流动,带着青紫色气味的气息四处寻找着猎物,拼命往鼻子里钻。恶心烦闷的让人窒息。
父亲就葬在自家屋后山上不远处母亲的坟头旁边。这几天是过得浑浑噩噩,直到下葬那天。
看着父亲的棺木缓缓平稳停落在坟坑的那一刻,“心脏猛得一下好像被双看不见的大手使劲的,揪着、拧着、掐着、痛到快要昏厥,眼泪控制不住的涌动,控制着我的意识开始嚎啕大哭!
我不记得哭了多久,也亿不起来怎么到的姑姑家,这段记忆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那次是父亲过世后我唯一一次哭;我想这应该就是血缘的自带属性吧!
听姑姑说父亲是喝酒突发脑溢血死的,去的很快。现在回想父亲应该是很爱我母亲的。姑姑也跟我说我母亲在世的时候,父亲很少喝酒!
姑在县城的纺织厂上班,姑父在工地上干活。住在县城单位分的宿舍,两室一厅。姑姑家有三个孩子,一个哥哥两个姐姐。大哥跟二姐早已经成家,就小姐姐还有姑姑姑父我们住一起。小姐姐也比我大了十二岁也都已经工作。
我来了快一个月,正逢暑假。整天都是我一个人无所事事的闲在家,只有晚上下班才见得到她们。在这之前印象里好像最多也就见过姑姑一家五六次而已,反正不会超过十次,找不到亲切的感觉!
姑姑说我的转学手续已经办妥了,只等秋天开学,以后就要在城里念书了。这真是个坏消息!
正跟姑姑央求着让我回乡下,我实在不想在这里上学,这里我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恰巧姑父收工回来正好听见,还没等姑姑回话,就听姑父怨道:“辛苦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把你哥哥姐姐几个养大成人;眼看就要解放了,又来个讨债的,不想在这里待你就滚,你爸自己两脚一蹬,眼睛一闭,解脱了。甩你这么个烂摊子给我们,我他妈也是倒了八辈子霉……”。一顿骂骂咧咧的进了他房间。
瞬间各种委屈一下子就涌上心头~立马哭着冲他房间喊到:“走就走,劳资本来就没打算在你家待,是你们把我拉来的。劳资以后就是饿死在外面也不要你们管。”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挨了一耳光,眼前一黑、还好只是瞬间就恢复了。虽然打小天天挨打,但也只挨过父亲的打,还没被父亲以外的人打过!(小孩子打架不算)这一巴掌把我给打蒙了。
“你怎么跟你姑父说话的,你是谁劳资啊?”这一巴掌是姑姑打的,姑父这时也快步走了出来,沉着脸一句话没说走到门口,从外面笤帚上抽了一根细条子转身来到我跟前。手臂上瞬间多了一条长血印。
边抽边指着我骂道:“你再说一句,你哥哥姐姐都不敢在家称劳资,你在我跟前称劳资,你以为我们喜欢收留你啊。供你读书供你吃喝拉撒有什么对不住你的,我们又不该你滴,不知好歹的东西。”
我没再吭声,也停止了抽泣,只不过泪珠子不争气还是一直掉。紧握拳头、心里、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离开这里、我要离开这里、我一定要离开这里。从这以后我就很少再跟她们说话了,也没再提回乡下的事。
时间很快就到了新学期开学,以前在乡下的时候重来也没认真听过课,就顾着逃学跟别人打闹一直混到了现在。来到新学校课堂上老师说的跟天书似的,完全听不懂,也听不进去。完不成作业,又是从乡下来的转学生,班上同学也都不爱跟我玩,还净取笑我是乡巴佬!
不到一个月老师要我叫家长去学校。我也对学校越发的恐惧。这里逃不了学也没地方可以去。感觉周围的人都厌恶我,所有人都离我远远的。在我誓死坚持的情况下,姑姑一家终于同意让我辍学了,他们也不用隔三差五被喊去学校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在家待了一个星期,姑父说把我介绍给他熟人;城里一家棉花铺里去当学徒。包吃住但没有工钱。反正以前在乡下的时候也经常给父亲帮忙打下手。我立马就同意了,内心还挺欢喜,恨不得马上收拾包袱就走!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等我以后挣了钱就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眼色了。
开始认真的期待明天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