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船上,阿曼打开了那张纸条,上面写着:亲爱的阿曼先生,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联络您。今晚十点,码头见。——安达
阿曼的右眼跳了两下,经验告诉他,这不是好预兆,他记得安达,风铃的大儿子。阿曼站在甲板上,任由海风吹拂着他的脸,晚上十点,也许他不详的预感就会实现了。好一会儿,他才从甲板上走下来,到海边的一家小酒馆,点了点吃的和一瓶红酒,平静地用餐,安静地一个人喝着酒,内心却有些焦急。吃完饭后,他一个人在码头边走来走去,看到一船一船的货物被搬走,又看到许多新的船只靠岸,卸货。直到晚上十点,他找了一个最显眼的位置,站在那里,不停地搓着手,等待着。很快,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朝他走来,怀里好像还抱着什么东西,他低着头,走到阿曼的身边,对他说:“走,去您的船上。”
两人上了船,阿曼给他倒了一杯水。
“我想你母亲不会想你来见我还喝酒的,所以。。。。。。”就在他要将水递给安达的时候,他看清了他怀抱里的东西是什么,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脸上还带这些血迹,孩子睡着了,安静地躺在安达的怀里。
“这是?”他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孩子,立刻反应了过来,将水杯放在一边,问:“风铃她怎么样了?”
“母亲她。。。”安达突然哽咽,他说不下去了。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阿曼叔叔,母亲她去世了。”说完,眼泪就立刻夺眶而出,他抬起胳膊粗鲁地蹭掉脸上的泪水,继续说:“原本,母亲让我别跟你说实话,他让我在您的面前,尽量把她说成是一个不堪的女人,让您的心里能够少一点对她的留恋。但是就在今天早上,她去世了。我想过了,我还是要将事实告诉您。”阿曼的内心在听见死讯时一下子炸开了,他的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他双眼无神地看着对对方,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脑袋里一片嗡嗡声,根本听不进去后面的话,安达用力吸了一下鼻涕,看着眼前呆滞的人,他腾出一只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对方还是毫无反应,他抓住他的肩膀,使劲晃了两下,对方才回过神来。
“她是怎么死的?”他已经没有办法注意他该使用什么词汇了。
“母亲原本就有心脏病,搬到这里以后越来越严重。。。。。。”
“是为了这个孩子吗?”阿曼问他,眼泪不知不觉落了下来,他赶紧用手抹掉。
“母亲的病情本来就很严重,即使不是这个孩子,她也没剩下多少时间了。您大可不必感到愧疚。”安达安慰着阿曼。阿曼不停地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原本成熟的男人,竟然像一个孩子一样,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他只能抱着自己的头,把头压得很低很低,低声地哭着。安达也在一旁抽泣着,不知过了多久,阿曼才重新抬起头,红着眼睛问他:“她现在在哪儿?”
“母亲知道自己怀孕以后,就从家里逃出去了,躲在郊外的一个茅草屋里。我也是最近才和她联系上的。”也许是想起了风铃死前干瘦可怜的模样,安达更加难过,他对阿曼说:“我真的很讨厌您。”
阿曼看着眼前的男孩,对他说:“我想去见见她,可以吗?”他像是在哀求一般。
最终,阿曼还是见到了风铃,当时,风铃就安静地躺在一张一只床脚已经被老鼠啃烂了的床上,身上换上了一身干净洁白的裙子,她已经瘦得不成样子,裙子就像是盖在她的身上一样,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阿曼捧着她冰冷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曾经一起的时光,一幕幕在他脑海里闪过,他忽然抱起了床上的人。安达见他突然的异常举动,问他:“阿曼叔叔,你要做什么?”
阿曼没有回答他,抱着手里的人就开始往外跑,安达只能跟在他的后面,叫喊着让他站住。他一路跑着,就来到了海边,天上挂着一轮月亮,他望着月亮一步一步地朝着海里走去,安达抱着孩子,不停在岸边喊叫着阿曼的名字,阿曼惘若未闻。海水逐渐漫过他的腰,他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婴儿的啼哭声忽然在他的耳边响起,他突然停住了,安达还在不停喊着他的名字。
最终他还是抱着风铃回到了岸上,他放下风铃,接过不停啼哭的婴儿,对安达说:“谢谢。”
露娜把孩子放在自己的床上,在听阿曼的讲述是,她似乎看到了风铃艰难生产的景象。悄悄拿来一条毛毯给阿曼盖上,天有些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