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子们前,李清妍依然跪着。
雨点砸在她脸上的第一刻,她便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
“我不跪了,下雨了,我要回侯府!”
可还没等她彻底起身,侍剑的手便压着她的肩,叫她重新跪回了地上:“郡主说过了,妍姑娘知道错了方可起。否则,别说下雨,就是天上下冰雹,也得在这里跪着。”
雨下得颇大,李清妍的衣裳没一会儿就被淋湿了。
可侍剑一个丫头却还站在宅子的屋檐下,浑身干燥,只有方才为了把她按下去时,肩上溅了几滴雨水。
“我若淋湿生了病,有了半点差迟,别说是你,就连你家郡主都担待不起!”李清妍大声喊道。
本以为侍剑多少会动摇,没想到侍剑听了她的话,思考了一会儿,便回头叫来胡伯:“劳烦胡伯去厨房煮些姜汤来。”
胡伯一切都听李长愿吩咐,看也不看李清妍一眼,就点头去了厨房。
没过一会儿,胡伯便提着一只瓦罐走了出来,里面装了满满一罐子姜汤。
李清妍连忙站起来,却被侍剑一个眼神制止:“我可时说过妍姑娘可以起身了?”
“你要我喝姜汤,我总得到屋檐底下喝吧!”李清妍争辩道。
上回她在陆园喝了那么多姜汤,已经喝得想吐,谁和她提喝姜汤,她就和谁急眼。
可现在,她跪得膝盖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还冷得瑟瑟发抖,与其说是去喝姜汤,不如说想到屋檐下避避雨!
侍剑却一点也不肯松口:“只要妍姑娘喝快一些,掺几滴雨水也是无妨的。”
说罢,便亲自倒了一碗姜汤,端到雨中来让她喝下。
既然不能去避雨,李清妍哪里肯喝,一把推开侍剑的手,碗里的姜汤洒了一地:“上回在陆园就逼我和姜汤,这回又逼我喝姜汤!我就不喝,让我病死好了,也让全京城的人看看,她李长愿是怎么把我逼死的!”
侍剑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回去重新倒了碗姜汤,走到李清妍面前:“妍姑娘是自己喝,还是由我来灌?”
听了侍剑的话,李清妍都惊呆了。
她是堂堂长兴侯府的嫡女,侍剑不过是个下人,这个贱婢她怎么敢这么对自己?
眼看侍剑就要上手,李清妍一把抢过她手里的姜汤,哭哭啼啼地喝了起来。
她早上起来急急忙忙地说要去桃花潭的诗会,叫萧氏她们不用等自己吃饭,因为顾莞儿说这回诗会不准带丫鬟,她便连兰琴都没带。
现在她们一定以为自己还在千金楼里,热热闹闹地和人吟诗作对,又怎么会想到自己被跪在雨里,被一个下人强迫着喝姜汤!
同辉堂里,江氏听了李长愿那番话,虽然不担心李长愿得罪长兴侯府了。
但毕竟李清妍也是她当亲生女儿养在身边十几年的,看见雨下得这样大,李清妍还在外头跪着,叫她怎么能不担心?
可女儿分明是替自己出气,若是自己反倒求着女儿放了李清妍,会不会让女儿觉得自己偏疼李清妍?
江氏忧心忡忡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李长愿本来正捧着医书看,可江氏都快把地方踱出坑来了,她又怎么静得下心去?
知道江氏本就是个心地善良之人,叫她完全把李清妍扔下不管也不现实,只好叹了口气把书塞回袖子里,道:“娘亲既然担心李清妍,不如就随我到门口看看吧。”
江氏愣了一下,问道:“当真可以?”
李长愿笑道:“也总比让您一个人在这里干着急的好。”
江氏闻言心里不竟有些感慨,果然这才是她的亲生女儿,处事虽然果断,却又不至于无情。与她父兄一模一样,倒是自己太过软弱,成了他们一家人的拖累!
李长愿当然听不到江氏心里的话,见江氏脸上的愁绪终于压了下去,便带着江氏到了宅子门前。
雨水“哗啦啦”地顺着瓦楞流下来,李清妍就这么跪在雨中,哭哭啼啼地捧着一碗姜汤喝。
那个前些日子救了他们夫妻二人的小姑娘侍剑,一手打着伞一手提着瓦罐,门神一样肃着一张脸给李清妍倒姜汤。
要不是在这金梧巷里,看李清妍的表情都要以为她的不是姜汤,而是什么断头酒!
“妍妍!”江氏心里一畅,连忙走到屋檐底下,担心地看着李清妍。
这么大的雨里跪了这么久,李清妍一定受不住了。
李清妍一听到江氏的声音,立即抬起头来,哽咽地看向萧氏:“娘亲救救我,我快要被雨淋死了,这个贱丫头却只知道逼我喝姜汤!”
江氏看着李清妍可怜兮兮的模样,只觉得心里一揪,连忙看向一旁的李长愿。
李长愿只答应江氏带她来看李清妍,却没向江氏保证会放了李清妍,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李清妍,没有开口说话。
江氏没法子,只好道:“妍妍,你就同阿愿认个错吧!只要认了错,就不必再跪着了。”
江氏向来疼爱李清妍,李清妍看见江氏来了就像看见救命稻草一样。没想到,她低声下气地向江氏求饶,江氏却叫她向李长愿认错!
原以为江氏最疼自己,没想到江氏这才到了京城几天,就已经偏心偏得没边了。
“你居然这么对我,你还是我娘亲么!”李清妍不满地看着江氏尖声道。
可话音未落,侍剑手里的姜汤就直接泼在了她脸上!
李长愿从侍剑那边收回目光,冷冷地看着李清妍:“你不是早就不把她当娘亲,嫌她害得你在人前丢脸,把她推进桃花潭里去么?当时你怎么不想想,她是你的娘亲呢?”
尽管现在雨下得颇大,姜汤很快就被雨水冲掉了,可毕竟是一碗姜汤,顿时在李清妍雪白的衣裳上留下一片暗黄。
李清妍尖叫了一声,像被掐了脖子的鸡一样叫了起来:“她本来就不是我娘亲!如果不是她,我怎么可能在乡下生活了这么多年!”
“如果不是她,你早就被丢在路上饿死了!”李长愿讽刺道,“李清妍你最好搞清楚,当初你我抱错之事,是你长兴侯府的下人搞错了,可不是我们李家欠你的!你要是再不知悔改,就在这里跪到明天天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