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沉沉的,雨仍旧下个不停。
大理寺后院的红墙上被雨水打出一片朦胧的水雾,花圃里已经长了一片嫩绿色的青草,被雨水刷得鲜艳透亮。
“轰隆隆……”一声春雷车轮一样从天上滚过,李长愿被这一声春雷惊醒,就听见外头书房脚步声来来往往。
这才想起,谢璟出去之后再也没回来,难道说大理寺又接到了什么急案?
下了床,挂在炉子上的衣服已经烘干了,她穿好衣裳整理了妆容,绕过墨竹屏风走到书房,就看见几个官员见了她一惊,连忙你推我搡地出了书房。
沈寒避无可避,无奈地回过身来,向她行了一礼:“郡主。”
李长愿从那几个官员身上收回目光,没看见谢璟的身影,便问道:“怎么这样着急?可是又有案子要办?”
“这……”沈寒闻言目光顿时躲闪起来。
李长愿不过随口一问,谁知沈寒竟露出这种神色,联想起之前的种种,心里“咯噔”一声,追问道:“可是我父母进京的路上出了什么事?”
沈寒哪里料到,李长愿竟猜得这样准确,一时之间抓耳挠腮,竟不知该不该说。
正犹豫着,门外便响起谢璟的声音:“这处没有别的事了,你退下吧。”
沈寒立即松了口气,逃也似的出了书房。
李长愿连忙上前几步,急切地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如实同我说便是。”
谢璟向来清冷的眸光中闪过一丝懊恼,本来李盛安排李氏夫妇跟着镇远镖局的镖车进京,他便暗中寻了镖局“托镖”。
明面上是顺带照顾李氏夫妇,其实就是专门护送李氏夫妇北上。
本来一切都十分顺利,没想到都已经到了沧州境内,竟有人借着雨势动了手脚。
虽说李长愿心里早有准备,可从谢璟口中得知李氏夫妇确实出了意外,心里仍然“咯噔”一声,紧紧地抿住了双唇,低哑着声音问道:“可查到是什么人做的?”
谢璟将人抱在怀里,胸口微微震动着:“目前还不清楚,追风和你哥哥已经提前去了,我与沈寒也会立即赶去。你好好待在家中,无论如何我会将他们安全地带到你面前。”
雨天道路泥泞难行,还有未知的危险。
李长愿知道自己不能给他们添麻烦,只能看着谢璟和沈寒翻身上门,带着大理寺的人马消失在雨幕当中。
“郡主,那咱们……”侍书看着眼中目光一点点冷下来的李长愿,试探着问道。
李长愿眼底的目光渐渐归为一抹森冷,自从认回哥哥之后,日子过得太顺遂,以至于叫她忘了,这京城还有不少人压根见不得她一点好。
沧州她可以不去,可事关她的亲人,她又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回金梧巷。”李长愿沉声说道。
是夜,外面的雨依旧下着,一只鹰一样的身影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从金梧巷的一间宅院出来。
第二日,天将明未明的时候,又踩着院子的高墙鬼魅一样飘了进去。
廊檐之下,点了彻夜的烛火,在这个时候也已经熄灭了。
光影一片模糊,一个纤细的身影独自向这边走来,走动之间裙摆翻动,像绽放在黑夜的一株幽昙。
“郡主托我查的事情已经查清了。”身穿夜行衣的男子摘下头上的斗笠,向李长愿恭敬地行了一礼。
李盛愿拢袖站在廊檐底下,抽出右手虚扶了一下,声音沉沉:“是什么人做的?”
“在沧州境内对李氏夫妇动手的,不止一路人马。其中一路与长兴侯府有关,另外一路身份不明,手法相当老道,因为昨夜雨势太大不少线索都被雨水冲断了。若是郡主想要细查,还要多花费些时日。”
果然和长兴侯府有关!
李长愿眸光一凛,缓缓问道:“长兴侯府里,是什么人动的手?”
那人抬起头来,只见李长愿的上半张脸都笼在一片昏暗之中,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却能从她口中听出丝丝缕缕的杀意。
“这回动手的是镇远镖局镖师,其中一人名叫陈兴波,是侯府嫡女身边的奶娘,名叫陈二娘。”
“陈二娘?”李长愿怒极反笑,心中像是已经有了决断,“很好,今日之事我必有重谢,接下来的事情你不必管了,我会命人将酬金送到你手上。”
男子却并没有答应:“郡主救过我一命,我早就同郡主说过,此生肝脑涂地也要报效郡主。从前郡主一心拒绝,但今日我却觉得时机已到。”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侍书出事之后,李长愿派去烧了李长风院子的那个江湖人。
李长愿救他不过是顺手的事,从前她锦衣玉食,压根不想与这些只知打杀的江湖人扯上半点关系。
可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事,再听到男子的话,心中已经有了一丝动容。
只是此人毕竟底细不明,无论再心动,也不能太过草率地答应。
男子见李长愿不曾言语,也没再多说什么,把竹笠重新扣在自己头上,一个纵身重新跃入雨幕之中……
李长愿静静站在原地,直到吴嬷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才回过神来,看着吴嬷嬷急匆匆走了过来。
吴嬷嬷得知李氏夫妇失踪的消息,也跟着提心吊胆,没睡多久就醒来了,走到李长愿房里一看,床上空荡荡的,哪里还有李长愿的影子?
吓得她慌忙出来找,才发现李长愿一人独自站在这廊檐底下。
“郡主原来在这里,可把奴婢吓坏了!”吴嬷嬷把手里的灯笼放在廊凳上,连忙上来拉了李长愿的袖子左看右看,确定她没事才长长松了口气,“郡主起得这样早,怎么也不叫奴婢们?”
李长愿回过头,望着吴嬷嬷淡淡一笑:“不过是夜里睡不着,出来走动走动。”
吴嬷嬷只道是李长愿太过担心李氏夫妇,和她一样几乎一夜未睡:“天色还早,郡主可要回去休息一会儿?”
李长愿已经得知是谁出手害的她亲生父母,怎么可能还睡得下?
“还请嬷嬷天亮之后替我到街上买些东西。”
“这个简单。”吴嬷嬷问,“只是不知郡主要买什么?”
李长愿微微一笑:“红烛,嫁衣,喜糖。婚嫁用的东西用都买一些,还要挑好的买,买好之后直接送到长兴侯府去。然后,嬷嬷便在那处等我与侍书回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