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离开之后,没到傍晚雪就停了。
天上朵朵的铅云渐渐化开,等到了酉时左右,甚至还能看见一束束金色的阳光透过云层,洒落在京城外微微隆起的望山上。
吴嬷嬷看了那半边天空的晚霞,当即就笑着说明天一定是个好日子。
果然,这天夜里天空中只飘了零零散散几片棉絮一样的云,夜空里的一轮圆月照得地上的积雪都熠熠生辉。
第二日晨起,久违的阳光洒满大地。
李长愿穿了一件青玉色短袄,下身搭了一条正红色的织金凤穿牡丹马面裙,又披上一件厚实的斗篷,这才坐上马车到了位于安定大街的鸿运酒楼。
拿着木牌进了定好的雅间,谢璟和李长留早就已经到了,李长愿坐下来陪着他们说了会儿话。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祝佳音和舒心也双双进了雅间,她们倒是不敢拿谢璟怎么样,纷纷打趣着向李长愿贺喜。
李长愿被她们捉弄了个够,赶紧找了个机会转移话题,在舒心面前问起韩清泽来。
舒心被李长愿和祝佳音前后夹击,这才放过李长愿,笑着问道:“方才你们上楼时,可瞧见酒楼门前乌压压一大片人?也不知今日是什么日子,居然有这么多人来这里吃饭。”
李长愿来的比他们早了一会儿,倒是没看见舒心口中的情形,不由好奇地看向祝佳音。
鸿运酒楼是祝家的产业,祝佳音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笑着说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两年咱们京城的贵女中间学文风气日盛。有几个最富才名的便牵头办了停云诗社,出过几本诗集,在京城中颇是受人追捧。今日正是那停云诗社和京城中的文人才子一起办了诗会,据说还有招新人入会的意思,前阵子没少派发请帖,吸引了不少人来参加。”
一听祝佳音的话,旁边的舒心也跟着点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前几日底下人还拿了帖子来给我瞧。我对什么诗啊词啊的不感兴趣,这才给忘到脑后去了。据说京城的贵女们每人都得了一张帖子,方才我和阿音姐姐在楼下,还看到顾婉儿带着李清妍也来了。郡主难道没有收到?”
李长愿转念一想也就了然了,既然这停云诗社是京中才女牵头办的,以温仪在京城才女中的地位,停云诗社自然以温仪为首。
这种情况下,停云诗社自然不可能给她发请帖,若是给她发帖子,那才叫不正常。
诗社的事情不过提了几嘴,众人便又提起其他事情来,说得正开心忽然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喧闹声,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没过一会儿,酒楼的掌柜便急匆匆地来敲门,一脸着急忙慌的样子,见到祝佳音果然在,就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姑娘快随小的下去瞧瞧吧!”
祝佳音闻言皱了皱眉头,问道:“什么是这样着急?”
掌柜又急又气,听到祝佳音问话,竹筒倒豆一样把底下发生的事情说了。
原来,这次停云诗社在鸿运酒楼办诗会,酒楼这边的管事早就和施舍商定好了社会的细节。酒楼把一切都准备好了,也料想到可能来的人会比原定的多一些,还特地准备了多余的席位和酒菜。
可没想到,今日来的人还是比原定的多了一倍,偏偏今日还是休沐的日子,酒楼的生意本来就比平时好,哪里有多余的地方塞下这些人?
原本这是极好解决,有帖子的放进去,没帖子的直接请离便是。
“诗社那边却说了,来者都是客,没道理人家慕名而来,却叫人败兴而归,竟是硬生生要把人往酒楼里塞。”
“诗社里的那些小姑娘可都是出身名门,身边又有不少世家子弟帮衬,小的们实在不敢得罪,只好硬着头皮把人放了进来。”
“可人实在是太多了,光凭咱们这些人双手双脚的,哪里忙得过来?”
掌柜说到这里,脸上露出气愤而又委屈的表情。
“这不,就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看着也是家里刚放出来的。模样生得不错,据说也做过几首好诗,刚进来时身边就围了不少公子哥儿。小的已经派人紧盯着那一块了,结果一个不留神,当场打了起来。这些人都是小祖宗,小姑奶奶,哪里得罪得起,请姑娘赶紧跟小的过去瞧瞧吧!”
祝佳音颇有祝阁老之风,哪怕在京城权贵子女的圈子里,也都是说一不二的,自家的酒楼出了事情,自然得下去处理。
临走之前还吩咐掌柜给李长愿几个多加几道菜,说她失陪一会儿去去就来。
眼看着祝佳音跟着掌柜风风火火地走了,舒心这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闹哄哄的酒楼大厅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停云诗社难道没有办过宴?便是睿王殿下在陆园办冬日宴,也得早早地准备好酒水食物,哪有招呼都不打一声,非得把这么多人往酒楼里塞的道理?得亏没参加那什么劳什子的诗会,否则还不知道怎么遭罪呢!”
李长留对这种诗会可谓是怨念极深,也赞同舒心的话:“确实挺遭罪。”
祝佳音离开之后,众人又吃吃喝喝了好一会儿,桌上的茶水都不知换了几回。
李长愿见祝佳音还没回来,不由有些担心,便让谢璟留下来陪着几人说话,自己则到楼下看看情况。
鸿运酒楼一楼的大厅里果然人满为患,到处都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的人,李长愿眼尖地看到了顾婉儿带着李清妍坐在席间与人说笑,可就是不见祝佳音的影子,直到见到酒楼掌柜才知道,方才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但为了以防万一,祝佳音还是亲自把那两个打架的公子哥儿送回了他们家里,亲自向他们家人说明情况去了。
得知祝佳音没事,李长愿也就放心地上了二楼,没想到经过二楼一个藏在拐角处的窗口时,却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温姑娘不必过于自责,温姑娘也是不忍坏了大家的兴致,才让人放了那些没有帖子的人进来。今日之事也是不过是场意外,只要是明事理之人都不会责怪温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