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边的丫鬟也瞪了李长愿一眼:“好了,姑娘,同这种人计较什么?杏芳斋今日又送了您最爱吃的菜来,咱们赶紧回院子去吧,不然饭菜该凉了!”
李长愿一出佛殿居然就被陌生人呛了一通,不由皱起眉头:“你又是什么人?”
那姑娘道:“我是什么人难道你不清楚?可莫要装腔作势了!”
说罢,主仆二人还生怕自己反口似的,丢下话人就不见了。
这时,一个李长愿熟悉的,法号叫妙真的小尼提着盏灯笼走过来。
原来快要到做晚课的时间,点翠庵里的大小尼姑都往大雄宝殿里去做晚课,她走过来时正好瞧见这一幕。
“郡主怎的与严姑娘起了口角?可是什么地方得罪她了?”
“我也是第一回见她,连话都不曾说过一句,何曾得罪过她?”莫名其妙遇到这种事,李长愿脸色也不好看,无奈地摇了摇头。
“严姑娘待人也算温和有礼,只是……”妙真的语气有些奇怪。
李长愿问:“只是什么?”
妙真顿了顿,望了一眼四周,把李长愿拉到无人的角落,才压低声音把自严姑娘来了之后的事都说了一遍。
原来,这位严姑娘是最近才来庵里的,自打住进点翠庵三餐都是京城的杏芳斋送来的。
李长愿想起昨天夜里,她到点翠庵前时看见庵前停着的马车,当时便觉得眼熟,现在想想应该便是杏芳斋杏芳斋是京城里有名的酒楼,平头百姓吃得起一回便算富庶的人家了,想来这严姑娘也是富贵出身。
妙真道:“倒也不是不让客人送膳过来,佛门清静之地,哪来这么多规矩?就是杏芳斋在食盒的底层藏着肉,真当人人都是傻子么?我都闻见肉香了!”
食盒里藏肉?
这套路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呢?
妙真年纪小,性子天真烂漫,连她都发现杏芳斋的食盒里藏了肉了,这庵里又岂会只有她一人知道?李长愿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叮嘱她以后说话多提防着人。
妙真知道李长愿是为她好,笑得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除了这个倒也没别的,或是将郡主错认成了什么人,郡主也莫要生气,回头我见着她了,同她说开了便是。”
误会么?
李长愿往那位严姑娘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微微一笑道:“不必劳动你,若是认错了人,下回见着误会自然也就解开了。”
两人没再说什么,眼看大雄宝殿那边晚课开始,便在佛殿前分开了。
李长愿回到自己住的院子,吴嬷嬷和侍书已经等了她有一会儿了。
庵里的斋饭不能有一丝荤腥,连炒菜用的油都是素油。
一盘盘萝卜青菜从食盒里端出来,看得吴嬷嬷直皱眉头。
李长愿倒是还好,左右她也不打算在点翠庵里过一辈子,忍耐几日便是。
庵里寂寥,入了夜也没什么事情可做,主仆三人闲聊了一会儿,便吹了蜡烛上床休息。
李长愿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便想起许多事来。
当年恭王权势极盛的时候,就连江常洛这个储君也岌岌可危。
有一回,李长愿入宫去见帝后,正好看见恭王把江常洛堵在启年殿的角落里,笑着掐住他的脖子,脸色狰狞,说大齐的天下迟早是他的。
当时她仗着帝后的宠爱,也不知哪来的胆子,抛开身边的宫人直接上前去把江常洛拉了出来。
恭王年富力强,野心勃勃,见了她也不心虚,还笑吟吟地问她怎么这么护着江常洛。
那是李长愿唯一一回见到江常洛狼狈的模样,因此也再清楚不过,江常洛如今安坐在储君的宝座上有多么不容易。说什么天潢贵胄,凤子龙孙,个中酸楚又有谁能明白?
福柔和永平那么厌恶她,却不知江常洛同自己这么要好,全是因为她将他从恭王手下救了他一回的缘故。
所以,长兴侯府众人应该庆幸,江常洛只知道她被家人送来点翠庵,而不知道她差点被她大哥掐死,打断一条腿。
李长愿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她醒来时阳光都已经晒到床前的青砖上。
“道歉?姑娘想来是认错人了,我们才来点翠庵两日,与姑娘素不相识,哪来的什么道歉?”
外头传来传来阵阵鸟鸣虫叫,吴嬷嬷正和一个清脆的女声说着话。
这女声不是别人,正是昨日无缘无故招惹她的严姑娘。
严姑娘怯怯道:“不会的,我向妙真小师父打听过了,那位姑娘就住在这里。昨天夜里,我还与她在佛殿前碰了一面,便是那时起的误会。”
吴嬷嬷道:“我既没听我家主子提起过,怕是根本不放在心上的小误会。姑娘无须介怀,我家主子不会放在心上。”
严姑娘声音顿时哽咽起来。
她的侍女连忙道:“嬷嬷就让我们见你家主子一面吧,我家姑娘最是心善。昨日说了不中听的话,若不向亲自向你家主子道歉,怕是今日连饭也吃不下去,嬷嬷就当行行好吧!”
李长愿听到这里已经彻底清醒了,披了件衣裳推开门,便看见严姑娘正穿着一件淡紫色的衣裙,和她的丫鬟红着眼眶站在门边,见了李长愿便露出笑容来:“就是这位姑娘!”
吴嬷嬷朝李长愿看来,李长愿冲她点了点头:“嬷嬷请这位严姑娘在堂屋喝茶,我洗漱后便来。”
等李长愿装戴好出来,严姑娘已经坐在堂屋里喝着郑师父特地从风雨堂带来的大红袍。
这批大红袍还是祝佳音分给李长愿的,入口带有淡淡的兰花香气,口感润滑,就连她也舍不得多用。但来者是客这位严姑娘既然是诚心诚意来道歉的,李长愿也不介意请她尝尝这上品大红袍。
“嬷嬷泡的是什么茶,比我以前喝的所有茶都好喝。”严姑娘笑着问吴嬷嬷。
伸手不打笑脸人,严姑娘笑吟吟地问,吴嬷嬷也温和地解释:“这是武夷来的大红袍,严姑娘若是喜欢,京都的茶楼就有卖,回去可以命人买一些。”
严姑娘闻言又眨巴着眼睛问:“茶楼里卖的大红袍,都有嬷嬷这里的好喝么?”
“这……”这可就把吴嬷嬷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