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常洛脸上笑容早已不见,手上的茶包,狠狠地砸到了长兴侯的脸上。
他送给淳安的茶包,竟然出现在此时待客的桌面,淳安也被连夜送去了点翠庵!
“长兴侯,陛下与娘娘嘱咐你照顾好淳安,你就是这么照顾的?”
长兴侯又惊又怒,总算明白江常洛究竟是为什么来的。
说什么来找他喝茶都是借口,其实就是借着自己昨日不经意犯的一个错,替李长愿出气来了!
就连皇帝发怒,也只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他骂了一顿而已!
江常洛不过是个皇太孙罢了,最终能不能继承皇位还未可知,居然敢这么对待朝廷的肱骨之臣!
想到这里,长兴侯不竟冷笑:“淳安说到底是我的女儿,养不教父之过,她犯了错,我这个做父亲的自然有权教训她。难道微臣教训自己的女儿,还要殿下过问?!”
大齐以来,皇权日盛,可这些权力都握在皇帝手中,可不代表江常洛一个皇太孙,也能把手伸到他长兴侯府来!
江常洛嗤笑一声,看向长兴侯的目光冰冷:“你的女儿?若不是淳安当初执意要回侯府,你以为淳安还是你的女儿?”
“长兴侯,我看你是快活日子过太久了,忘了今日侯府的盛况是因为谁而来!不要以为淳安不说,我皇祖父和皇祖母便猜不到你们的所做所为!”
说罢,叫来门外守着的东宫侍卫,拖进来两个打得鲜血淋漓的下人。
两个小厮本来还不愿意说,被打了一顿后,连忙竹筒倒豆一样,从玉清师太到李老夫人全部抖了出来,任凭长兴侯在一旁,瞪他们瞪得快要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也无济于事。
江常洛命令侍卫将招供完的小厮拖出去,又转过头来看向杵在原地,快要僵成一根木头的长兴侯。
“长兴侯放心,孤处事向来公正。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今日谁欺负了淳安,不拘着身份,都拉出来打一顿,绝不连累无辜之人。”
长兴侯愣了一下,胸中顿时燃起无边的怒火。
若说欺负,整个家中除了李长留,谁没给过李长愿委屈受?
她是家中最小的,又是个女子,本来不就该恭顺些么?
按江常洛的意思,难道都要拉出来打一顿不成?若是真让江常洛打了,他长兴侯府以后还如何在京城立足?
整个书房里一片死寂,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
长兴侯愤懑地大喊:“殿下今日肆意闯入朝臣家中,仗势欺人,插手朝臣家。可别忘了,这大齐江山都是京中世家替大齐拱卫,不怕传出去叫这满朝的文武寒了心么!”
江常洛的储君之位来得并不容易,他可不是被吓大的,闻言不过冷冷一笑。
“孤还真不记得,京中世家何时替我皇祖父拱卫过大齐的江山?!”
长兴侯不由一愣,顿时想起当年当今圣上中年继位,宗室之中有人觊觎皇位,皇帝的帝位岌岌可危。
当时,京城世家都以为最终夺得皇位的,会是那一位,都袖手旁观,等待那位登基。
孰料……若不是因为这个,当年帝后最宠爱的宁平公主,也不会被歹人劫去,从此杳无音讯。先太子,江常洛父亲也不会因为伤病缠身,而英年早逝。
回过神来,长兴侯额头上已经沁出冷汗,猛地回头看向江常洛,想要开口求情,却觉得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叫他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殿下!微臣也就罢了,可微臣的老母亲还在病中,实在受不住殿下的责罚啊!”
江常洛眯了眯眼睛,倾身上前看着长兴侯:“你们受不住,那淳安便受得住了么?”
听到江常洛的话,长兴侯一下瘫坐在地上。
若是早知如此,昨天夜里他说什么也不会那样对李长愿。
晌午,点翠庵。
浴满阳光的禅院,吴嬷嬷急急忙忙推门进来,一双眼睛都在放光。
李长愿坐在阳光里,笑着问道:“嬷嬷这般高兴,可是侯府里发生什么事了?”
吴嬷嬷把山下传来的,长兴侯因为得罪了江常洛而被打的事说了一遍,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根去了。
李长愿并不惊讶,轻轻放下茶盅,勾起唇角淡淡一笑:“哦?是么?”
吴嬷嬷奇道:“郡主怎么一点也不吃惊?”
李长愿双手抱着茶盅,低下头喝了一口暖融融的,带着微微酸味的山楂红枣茶。
“早料到会是如此,又何来吃惊一说?”
侍书从门外进来,向李长愿道:“郡主,马车已经备好,可是现在就要回侯府?”
吴嬷嬷闻言一下子跳起来:“回侯府?郡主这个时候回侯府,岂不是自己送上门去么?”
以长兴侯府的状况,李长愿现在回去无疑是把一只羔羊,扔进了虎狼环伺的野外,会被盛怒的长兴侯等人压榨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的!
李长愿却已然站起身来,脸上绽开一个明艳的笑容:“亲手安排了一切,若不回府看看,岂不让父亲母亲白挨了一顿打?”
李长愿坐马车下了山,并没有立刻回长兴侯府,而是绕道去了一趟福安巷,把张修远给接了过来。
一行四人在长兴侯府门前下了马车,便看见整个侯府大门紧闭,门前的街上也站满了看热闹的人。
李长愿和张修远下了马车,各种各样的议论声便传进她的耳朵里来。
“这长兴侯府也不知道是怎么得罪了太孙殿下,看方才那阵势,恐怕整个东宫大半的侍卫都进了侯府吧?”
“你们来的晚怕是不知,我家宅子就在侯府对面,今早出街正巧看见太孙殿下微服出宫,想是来见淳安郡主的。我见殿下微服,想来是不想被人打搅,因而只远远地看了几眼。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这侯府门房的小厮竟因为认不得殿下,狗仗人势起来,想来就是因为这个开罪了殿下!”
“此言差矣,殿下虽然年轻,可自来赏罚分明。下人无知,又岂会怪到整个侯府头上去?听说是长兴侯仗着这些年颇得圣宠,竟然将殿下赏赐给郡主的御茶,直接给了门房的下人喝,还不由分说地把郡主送去点翠庵。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不正好殿下出宫,亲自便撞上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