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书身为谢璟派来的人,又岂会不知谢璟的情况?
可沧州这等机密之事,在没发作出来之前,哪是街头巷尾轻易打听得到的?
因此,虽然明知其中原委,却也不能直接告诉李长愿,出去一趟回来,只向李长愿摇了摇头。
得知京中一切如常,李长愿心头悬着的心头稍稍放下。
“前两日,我与嬷嬷将库房的物件都清点了一遍。趁着今日有空,你们二人陪我去一趟金梧巷。”
说到金梧巷,吴嬷嬷和侍书面面相觑。
李长愿说是高门贵女,可人际关系却简单得可怜。京城的贵女之中,除了与祝佳音和舒心交好,便没有同谁走得更近了。无论祝佳音和舒心都没听说过,谁家把别苑安置在了金梧巷。
更何况,金梧巷那样的地方,别人都恨不得拿来做主宅,迎来送往的,哪有人会暴殄天物地空置着不用?
“跟着我去了便知道了。”李长愿吩咐吴嬷嬷和侍书把一些轻便易携带的物件,装进两个锦盒里,主人三人上了侯府的马车。
三人出门的时间不凑巧,正好遇到南边来的商队进城,把安定大街的一条路堵得严严实实。安定大街又是洒金桥通往金梧巷的必经之路,侯府的马车也只能跟在商队后头,老老实实地走,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到金梧巷。
侍书想起清早李长愿说的话,忍不住问道:“方才听郡主说,已将奴婢的奴藉除了?”
面对侍书,李长愿总是忍不住心软,却又不想叫侍书看出来,露出往常与她说笑的神情来:“不止你一个,嬷嬷与侍剑,还有草儿那丫头的奴藉,我也一并请京城衙门除去了。”
“郡主……”侍书当然知道李长愿这么做的原因,声音不禁哽咽起来。
李长愿怕她又要掉眼泪,连忙拍了拍她的手背:“好了,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这时,商队的马车停了下来,听车夫说似乎是不小心把一个菜农的摊子给碰翻了。
商队的管事又是赔钱,又是赔罪,偏那菜农得理不饶人,还想讹上商队。
安定大街上酒楼茶馆不少,那些个纨绔闲得发慌,见了这事便站在旁边看热闹,说话的声音隐隐传进李长愿耳朵里。
“真当人家商队走南闯北是好欺负的?对他客气一点,还蹬鼻子上脸了,待会就有得他罪受。”
“呵,这事有什么好看的,你们是不知道宫里……”
李长愿听到他们说说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侍书忽然一把握住李长愿的手,无比认真地说道:“无论郡主手还有没有侍书的身契,侍书这辈子都会对郡主忠心不二。”
说罢,还没等李长愿反应过来,便掀开车帘朝外看了一眼,对隐藏在人群里的几个侍卫使了个眼色。
不出一瞬,李长愿便看见那商队的管事后,冲出一个瘦的男子,一拳就把菜农打趴下了。
果然如那些看热闹的纨绔所说,立即就有罪受了。
安定大街就这么通畅起来。
马车在安定大街上停留了约摸一刻钟,离开安定大街,驶入幽深的金梧巷,在一处涂了朱漆的宅院前停了下来。
只见这处虽不是新宅,可格局却非常舒适,地上铺着青石,缝隙里洒了沿阶草的种子,墙上一片爬山虎叶子微黄,能想象出夏日时一片青碧的模样。
虽没有洒金桥大街宽敞气派,但胜在闹中取静的地段,朝廷里不少位高权重的大臣退下来荣养后,都在这金梧巷里置办房产,巷子里这么间大宅院可不是谁都拿得下来的。
吴嬷嬷与侍书各抱了一个木盒子下车,又让车夫把马车赶去巷口,正要上前去敲门,一个满脸褶皱的老仆打开门,见了她们也不惊讶,笑眯眯地向李长愿行了一礼。
“郡主回来了?祝姑娘一早便到了,已经在家中等候多时了。”
李长愿点点头,笑着说道:“辛苦胡伯了。”
胡伯连忙摆摆手,很高兴的样子:“哪里哪里,郡主难得来一回,老奴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觉得麻烦?”
吴嬷嬷出门前,本以为李长愿是带她们来做客。可听两人的对话,哪里是做客,分明是回家!当着胡伯的面,吴嬷嬷不好表现得太没见过世面。
等胡伯一走开,便立刻问道:“这里是郡主的宅子?!”
兴奋的声音还微微打着颤儿。
之前她说气话,提到李长风和萧氏实在太欺负人,嘴上说是让李长愿干脆一个人搬出来独住。可心里却明白,李长愿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除了父母家中,哪还有地方可去?
纵使在京城里置办宅院,以李长愿郡主之尊,总不能住到像丰乐巷和柳叶巷这样的地方。
可除了这样的地方,诸如洒金桥大街、梨花巷这种权贵云集的地方,纵是有银钱也买不到新宅,就连一些位高权重的大臣,也是靠皇帝赐下府邸。更何况买这么宽敞的一座大宅子?
李长愿自然明白两人的疑惑,问道:“嬷嬷可记得,有一回中秋母亲给大哥和二哥各订了一块月桂玉.兔的翡翠腰佩?”
吴嬷嬷是萧氏身边的老人,当然记得这事。
大概李长愿七八岁时,有一年中秋长兴侯得了一块上好的玉石料,萧氏便托人找了金玉阁的匠人,做了这么一对玉佩,背面刻了兄弟二人的名字和生辰,正面的玉桂枝里,一个藏着美意延年,一个藏着仙寿永昌之类的阳刻小字。
李长愿幼时长年住在宫里,萧氏压根想不起自己有这么个女儿,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在明华堂喝酒赏月,就连她都以为李长愿定是和往年一样,在宫中陪帝后参加中秋宫宴。
谁知,李长愿却被皇帝身边的姜公公送了回来。
直到今天,吴嬷嬷还记得漂亮得像年画里的福娃娃的小姑娘,是用怎样期盼的眼光,望着自己的母亲,等母亲把属于自己的锦盒递给自己的。
可萧氏不但没有准备女儿的那一份,甚至在女儿失望的目光下嗤笑道:“你不是进了宫,便忘了侯府才是你的家了么?找我要这些做什么,回去找你的陛下与娘娘要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