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活动过后,班上更是静不下来了,大有“起兵造反”之势,正好,汪海林因为晚自习调皮捣蛋被撤去了班长的职位,班长的职位被分到了两个人身上,一位是因病而耽误了一学期,然后来到我们班的鸿迅——因为比我们大一岁,又经历过世面,所以比我们成熟许多,另一位是一名天生白而且活泼的女生。
汪海林的行为暴露出军心不稳的势头,身为班主任的老姚自然不会让这种乌烟瘴气的歪风邪气放任自流,他决定杀一杀风头。
生物课,他没有接着“DNA是主要的遗传物质”讲,而是讲了一番别的话:“暑假过完了,我知道你们很兴奋,毕竟同学好久没见,有好多话题要聊。我也希望你们过得自在一点,开心一点,不过,”他顿了顿,“往后的压力会越来越大,你们会知道的,而且,我觉得,你们已经高二了,既然已经经历了一年高中生活,应该变得成熟一些,要学会克制自己。”
他看了看我们,似乎在想我们是否理解了他的意思。
“还有一件事,这个月会有一次三校联考,很重要,是和外地的学校一起考。以后和外地的联考会越来越多的,你们要学会逐渐适应。”
说完这些,他翻开书开始讲染色体、蛋白质和DNA之间的关系。
第一次与外头学校联考,这件事使班上的风浪减了许多,基本上都老实了,她减少了网上的交流,因为要准备考试。我给她发过了信息,而得到客气的回复,意思大概是“我要学习”,我也就老老实实地学习刷题了,虽然有时还偷看她两眼。
老姚从办公室里拖出自己的桌椅板凳,坐在最后头,虽然他说是因为自己位置被占了,从办公室里被赶了出来,但我们猜想,八成是为了巩固军心。连老姚都挪窝了,看来这次考试非同小可。
老姚在教室后头生了根:他每天坐在后面,除了上厕所,基本不挪窝,并且热烈欢迎同学们踊跃和他探讨生物问题,时常有人在他的桌旁,我因为坐的近,也是其中一个。
所有人都在为这次考试准备着,我也强迫着自己打起精神和众人一起学习。
我没有料到的是,这次考试引起了我与父母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争吵,也让我看到了父母与我之间的遥远。
上一次考试似乎把所有的运气用光了,过去透支的身体也没有恢复完全,这影响到了眼下的复习,因此,我心里没底,我和父母说了说,父亲只说:“你还没走路就怕摔了脚?xx才多大点事,别多想了,好好复习。”听了这句话,我感到踹踹不安。
我掉到了全校两百多名,班上倒数第八。
这次的成绩一出来,就被饥饿的家长和学生们一哄而上,微信、QQ,学生群、家长群、班级群,每个群里都有一份成绩单,这给了各位家长极大的便利。三校联考,是三千人的大场面,和外头的龙头学校比拼,最能看出学生的水准,而我,恰恰在这次考试栽了跟头。
晚自习过后,我慢慢地走出教室,抿着嘴,脸上没有表情。
“报应,报应呵......”我低吟着。
我向大门走去,远远地望见了那辆黑色轿车,在泛着黄白的光的路灯旁停着。我忽然意识到,今天是父亲来接我,那么他应该也已经知道成绩了,我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就像猎物本能地感知到危险一样。但我心里又想着,上次已经和父母坦白了,父母多少能理解自己,训两句,大概事情就过去了,等到自己恢复了,xx的戒断期一过,成绩肯定能上来的。想到这,我又走快了些。
父亲正在车里等着,外头被路灯照的亮,车里就显着黑了,我看不见父亲的脸。
上了车,我坐在了后座,父亲开口了。
“知道你多少名么?”
“不知道。”我扯了慌。
“两百。”
“你班上排倒数第八。”他向车里的后视镜看了一眼。
我察觉到他喉咙里堵着的愤怒,没出声,避开了他的目光,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
外头的光线突然地闯进车里,又快速地逃出来,仿佛在逗弄车里的人。天上,没有月亮,也许是被遮住,只有几颗星在你碰我,我碰你地在没有月亮的黑空中乱窜,它们兴许以为这样会使夜晚更亮堂一些,但只是杯水车薪。没有月亮的晚上,依旧是那么黑,像是天上长了个黑洞,要把人的眼珠子吸去。
父亲没再说话,眼睛看着前方,我也没吭声,依然看着窗外。
车驶进了小区,两束白色的车灯空洞的照着前面的路。
车停下来,我和父亲一同下车,依旧是无言。
回到了家,妹妹已经睡熟,母亲在客厅里坐着,脸色和父亲一样,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上是横竖条组成的表格,不用看,我知道那是什么,我也大概察觉到了父母的想法。
“你今天晚上不用做作业了,先去洗澡,洗完澡后到房间里来,我和你妈跟你有话要说。”父亲面无表情地说,我能感受到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压抑住的恼怒。
我点点头,拿了衣服,出来,他们还是我进去时候的样子,一声不吭,看着屏幕。
无比漫长的十分钟。
我从洗手间里出来,来到自己的房间,父亲开口了。
“考这么好,有什么感想,啊?”
我听出了话里的嘲讽,没回答他。
“你脑子都在想什么?啊?”父亲质问。
“谈恋爱?xx?玩游戏?写小说?来,你说,你脑子在想什么?”
“我还没恢复好.....我需要一段时间来恢复,我的精力不够.......”
“那你说该怎么恢复?难道给你找医生?你现在高二,学习会越来越紧,哪有时间去给你恢复?”母亲接了话。
我垂下眼,没有出声,在心里叹了口气。
“别跟他废话,他就是在找借口。”
脑子里“轰”的一下,我原以为我和父母踏着相连的土地,但现在却感觉我和父母之间裂开了一个巨大的沟壑,期望理解的我简直在痴心妄想。
“我没有!”我发出低沉而又愤怒的回复,但父亲显然没有领会到。
“呵,”他轻蔑地一笑,“少放屁了,你就是不想学习,想找个借口!”
“我没有!”怒气支撑着我抬起头,带着泪的眼睛用力地突出着,嘴唇后的牙咬的紧紧的。
“你他妈学习都学哪去了?我就不信这点事你就忍受不住了,还不是找借口是什么?”
“我——没——有!”我歇斯底里地大吼一句,眼眶迸着泪,脸因吼叫和愤怒而扭曲。
“啪!”
一个很响的耳光,我的头也因此转了半圈,脸火辣辣地疼。
“你他妈不学习还有理了!”父亲抬着手,眼里喷射着怒火。
“只知道哭!跟个娘们似的!你忘了老子说的男儿有泪不轻弹了?”
又是一声脆响。
......
争吵、咒骂之后,父亲抛下一句:“你这样下去,一本都没得读的!”,母亲只叹了口气,两人走出了房间。
门关了,我用枕头捂着脸,掩盖着我哭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