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叔很快就回来了,身上带着大山的寒意,手里的衣服上带着泉水的冷冽,在热水里泡了一下,用衣服当布巾给陆源擦脸。
陆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生气,摘掉赵叔的帽子,赵叔的头发剪得也很短,用布条在头顶扎了个窝着的小辫,扎不起来的短发披在后颈:“叔,你的头发卖了多少钱呀?”
赵叔比了个手势,陆源看清楚后故意把表情做得很夸张,想逗赵叔开心:“六百文!”
赵叔摇了摇头,比了个口型,他现在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六两。”
陆源吸了口气,这次是真的震惊了,头发竟然这么值钱啊!“哇,好多钱啊!”
一想到赵叔卖头发那么多钱却为了他变得一无所有,陆源就觉得十分过意不去,自己跟赵叔什么关系都没有,天降的什么好运能让他碰到这样的大好人!
以后自己一定好好对赵叔。
陆源跪在床上小心地给赵叔擦脸,把今天买回来的药小心地擦在疮口上:“疼不?”
赵叔摇摇头。
陆源还是好奇赵叔脸上的毒是怎么来的,可是现在问起来显得十分不合时宜,因为问了也是无能为力,又何必勾起不好的记忆。
又从锅里舀了热水兑在缸里,按住要起身的赵叔,陆源帮赵叔脱去了草鞋和布袜,虽然这两天一直在走路,也没洗漱,但是赵叔的脚并没有很臭,小心地对比了下赵叔的右腿,很明显右脚是肿的,右腿上也有浮肿。
试了试水温,让赵叔的双脚全部浸泡到水里,陆源才脱掉自己的草鞋,草鞋里的布鞋还有烂棉花袜子,把两人的鞋子都放在灶台旁边烘着,又光着脚丫跑了回来,没地方坐着泡脚,就挤进坐在床沿泡脚的赵叔的怀里,站在缸里。
“哇,烫烫烫。”明明用手试温是可以的啊,怎么这么烫,陆源尖叫着跳脚,被赵叔架着腋窝抱了起来。
因为怕痒,陆源又在赵叔怀里哈哈大笑起来……
对比昨晚的露天席地,今夜,睡在能挡风的屋子里,床上铺着的稻草很厚,身上盖着两人的棉袄,又加盖很厚的茅草,高下立见。
但是人不能因为比差的好就觉得还好,那样是自欺欺人。
天只会越来越冷,还是要早早做打算。
比如现在,躺在草窝里的陆源,揉揉困乏的眼睛,看着房顶,心里发誓,等赚到钱一定要先一把锁头和一床被子。
陆源醒了,看到赵叔只穿着内衫正在灶台前烧火煮饭。
“叔,你起来怎么不穿衣服……”陆源揉着眼睛,忙坐起来把棉袄翻出来要下去递给他。
赵叔听到后忙走了过来,搓了搓手,先给陆源穿上衣服,自己才穿上了棉袄。从灶台旁拿过烤得热烘烘的袜子和鞋子过来给陆源穿上。
“不穿布鞋了,直接穿草鞋。”那双布鞋已经穿烂了,大脚趾的地方露了破洞,穿着也夹脚,还不如直接不穿了。
陆源现在有些着急。他的肠胃正疯狂地做着运动,有些东西迫切地等待出口。
上大号在古代要怎么说来着,陆源抓着自己的鸡窝头,一时想不起来,干脆直白说道:“我想拉屎。”
赵叔带着陆源到了屋后面一个破木板围起来的半包围露天厕所,陆源蹬蹬踏上了两块大踩脚石,开闸泄洪,一泻千里,舒畅无比。
赵叔拿了一把玉米棒子里面的干嫩叶递给陆源,陆源脸红红地接过来让赵叔先回屋。
这个擦得还算干净,对陆源来说没什么心里负担,多洗几遍手也就是了。毕竟,很久远的曾经,陆源还用过树叶子,土坷垃呢。
不过呢,由奢入俭难,习惯了现代的方便卫生的干净生活,一时间回归自然很不习惯,如果赚了钱,该用手纸还是要用手纸的。
茅厕后面有个浅浅的粪坑,茅厕里的大粪从里面的斜坡滑到粪坑里,这个粪坑没什么东西,大粪还没枯树叶多,不过那个粪坑里白白的那一坨,哎!不正是他昨天询问无果的猪大肠么!
陆源在山泉水里洗手,冰凉的泉水把手冻得通红,陆源跑回了屋里,赵叔正往锅里勾面,香喷喷的不知道煮的什么。
陆源拿菜刀修整碗口,碗口修好后,饭也煮好了。还没有盛东西的勺子,还要做个勺子,凳子桌子也没有……
今天工作量很重啊,正好也不想让赵叔出门,爷俩今天就在家干活吧。
直接用碗在锅里舀稀饭,用竹筷子搅合搅合看稀饭里是什么。只见黄色的不规则的颗粒在稀饭里浮浮沉沉:“叔,这是……毛栗子吧?”
赵叔点了点头,拿了两个热乎乎的玉米饼子过来。
“哦,家里还没篦子呢。”陆源嘀咕着,心里记下来,“叔,你是怎么馏的饼子啊?”
赵叔拿了三根长竹子支在锅里,把饼子比划在上面,陆源嘻嘻笑着说:“叔,还是你有法子。”
吃饭的时候,陆源说着今天他的打算:“叔,今天咱们都不出门了,我会用竹子做东西,咱们把家里缺的东西给置办置办。”
“我去干活,你在家。”赵叔拍拍自己的胸口。
陆源假装生气道:“你忘了大夫昨天怎么说的啦?让你好好休息,这样腿才好得快。”
赵叔看着陆源不高兴的小脸,忙点头说道:“行,我也在家。”
陆源这才多云转晴,露出笑来。
吃了香喷喷的早饭后,陆源又跑去弄竹子,心里盘算着今天要做的东西。
要先做厨具,尽量做简单省事的,现在没时间做精细的东西。
简易的篦子,勺子。筷子也得重新做,现在直接用竹子吃饭太糙了,嗯,还要做一个筷子筒。
哦,还有昨天买回来的盐还在纸包里放着,也要做个盐罐子。
现在吃饭没凳子,也没桌子。这两个比较费时,费力,要等赵叔忙完过来让他帮忙做才行。
计划着今天先做这些,不知做不做的完。
说做就做,开始动工。
赵叔洗刷好了锅碗,便将木头箱子搬了出来,用水冲洗了好几遍,挪到干净的地方晒着。
从房间里把脏衣服都拿到了泉水边去清洗,陆源看看院子里还没有晾衣服的杆子,还是先做这个吧,简单。
陆源心里是计划两边分别由三根竹竿鼎力支撑,上面支一根横杆,用绳子在绑紧固定就可以了。
把六根毛竹顶端从大约直径两厘米的地方都砍掉,这些太细了。陆源看了一下粗细,直径两厘米到四厘米大概有两米多长,这长度晒衣服,回头有被子晒被子也够了,可以。
接下来就是支撑晾衣杆的几根柱子,想要粗细差不多,陆源就只能对这几根竹子一视同仁了。
赵叔洗好衣服端过来的时候,陆源正砍好了竹子,做晾衣杆也不需要修整,弄弄就行,陆源笑嘻嘻地喊道:“叔,咱们做晾衣杆。”
赵叔点点头,把装着衣服的小破缸放在地上,拿起堆在一起的跟自己个头一样的竹竿,指着靠南墙的地方,示意要做一个东西方向的晾衣杆,这样晒太阳的面更大些。
跟陆源想法一样,陆源在地上挖洞,赵叔用横杆比划了一下长度,在另一头也挖起了洞。
把三根竹子埋进洞里,陆源让赵叔扶着竹竿,自己跑屋里拿碎布头去,从床上随手掐了一把进了院里,接了根绳将三根竹子的上面交错绑紧。另一端也如此这般,上面空余了约有十公分的位置,将横杆放上去,也丝毫不用担心不小心会把它碰掉。
弄好了晾衣杆,赵叔晾衣服,陆源继续他的工作。
毛竹下面粗壮,先做个筷子筒和盐罐子,盐罐子做法和昨天的水筒一样,不需要那么高,筷子筒更是简单到连盖都不需要。
盐罐和盖子做好之后放太阳下面晒干才能用,不然盐要受潮的。底部留了一截空竹筒,万一灶台或者桌子上有水也不至于湿了里面的盐。
赵叔忙完了活计,想要上手帮忙,陆源把刀给了赵叔,自己动嘴指挥。
赵叔的动手能力真不差,看赵叔自己编的那个柳条竹篓就看出来了,虽然不精致,但光看别人编就能学会,而且还能用,这天赋真的让人佩服。
先做了个直径大约十厘米的勺子,其实说它是个浅口的酱油提子更恰当,爷俩看着这个勺子都咯咯直乐。
用劈下来的竹子做出了两副筷子。
剩下的都是比较麻烦的了,篦子,凳子,桌子都是需要劈簚子的,陆源提醒赵叔一定要当心再当心,小心割到手,小心倒刺。
用布条量了一下锅里适合放篦子的内径,先劈篦子的簚子。这个要细薄一些,一厘米左右的宽度,陆源计划用四根横杆固定八根竖杆,所以劈十二根就行了。用来固定用的竹绳子要将皮削得极薄,这个有些难度,赵叔弄了许多次才弄出来。
接下来先准备桌子的材料,陆源准备做个正方形的小矮桌,鉴于工具只有一把菜刀,有些掏洞和凿眼就很难弄,所以只能做一个非常简陋的桌子。
陆源不会数学,不会精密的计算,心里再有图谱他也不能够很准确地表达出来,只能比划着让赵叔去做,幸好赵叔大概能明白他想要做什么,两人配合的十分默契。
比如砍下了下面最粗的竹节做桌腿后,陆源在每根桌腿的顶端往下三公分的距离比划,赵叔很轻易就能明白,在那里砍出一个圆形的豁口。
桌子底部同样的位置和内侧面则砍出了圆形的上下交错着的豁口。
将用来做横支架的竹子砍好修整好后,将那四根竹筒先插进了底下的豁口固定。
顶端的圆形口对应的两个横支架,每个内侧都从头到尾开出一个缝,这才插进豁口里,让缝隙相对。
如此一来,桌子的大致雏形就做好了,爷俩忙出了一身的汗,肚子也唱起了空城计。
时间过得飞快,已经过了正午,俩人互看一眼,继续忙活手里的工作,干完了有桌子再吃饭。
在桌腿和横支架缝隙相交的位置又砍出了扁平的豁口,上面横支架的豁口这才算是完成了。
赵叔劈竹篾,陆源将劈好的竹篾放进缝隙里。先将侧面豁口处的横支架放进去,竹壁朝上,用同样竹壁朝上的竹篾铺满枕在这两根横支架上。
这才又着手将光滑一面朝上的竹篾,从一侧缝隙里压过枕着横支架的那些竹篾,塞进另一侧缝隙,从这头的横支架到另一头的横支架。
这一步到后来陆源就做不了,为了使竹篾缝隙中不能自由的上下活动,竹篾都是有一定厚度的。刚开始的竹篾还能斜一下插进对面的缝隙,后来的就斜不了了,只能弯曲着将竹篾塞进缝隙里,陆源弯不动,留给赵叔做。
陆源又去接布绳,将桌子底下的四根腿两两交叉着绑紧,桌面下面也两两紧绑着。
赵叔拍拍已经成型的桌子,伸了个懒腰舒活舒活筋骨,陆源也跟着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两人忙活大半天也没喝口水,嘴巴干干的,这才发现话都说不出了。
把桌子搬进屋里,将早上做好的成果和工具都拿进屋,不急着收拾,陆源先给两人倒了茶水,也不嫌凉,咕嘟咕嘟一杯就下了肚。
满足地长长地呼了口气,赵叔烧火准备做饭,陆源把原本放在床头的木板桌支到灶台旁。这样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就有个专门的地方放了,木板桌下面的空间也不浪费,水桶和洗漱用的破缸放在下面刚好。
新做好的桌子就放到了床头,竹水筒和茶杯都放到新桌子,赵叔的药也放了上去。
把暂时用来装东西的破罐子、碎片等都重新放回草棚里,感谢他们的短暂奉献,开心地回到焕然一新的房间。
房间瞬间大变样,变得绿意盎然,清新养眼,而且也不再空落落的不像一个家了。
俗话说,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接下来就是怎样让那些熊孩子不敢再来偷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