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昕阳公主是要往洛闲王府的。一大早看望过颜女,然后如坐针毡地等日出高至三竿,便迫不及待带上希若郡主,摆开公主仪仗,一群人浩浩荡荡前往洛闲王府。
两府在一个城中,之间的距离并不是很遥远,然而庞大的队伍以无限接近于蜗牛的速度前行,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才到达洛闲王府。
洛闲王府门房早就看到了隆重非凡的公主仪仗,赶紧地往里通报,王爷走了,主事的大管家走了,还好退居二线的老管家刘少炳在。老管家连忙带着尚留在府中的奴才,跪迎在王府门前。
昕阳搭着银环的手,下了马车,看着黑压压一地都是跪着的,没个站着的,一时间失了神。
银环见公主怔忡着,附耳提醒:“公主,刘管家还跪着”。
“刘管家,免礼。刘管家,你家王爷呢?”
“回公主,王爷不在府中,一早去了西山”,刘管家没有起身。他只觉愧对公主。前几****家王爷其实好好的,成日在府中与夫人淫乐,只是不愿见公主而已。
“去西山?”
“是。王爷听闻夫人失踪,彻夜未眠。昨夜搜查城中无果,今日一大早就去了西山”。
刘少炳没有说他只知道王爷是去了西山,至于个中原因,只是猜测。王爷如今事事只与大管家玉树商量,绝无可能知会他一声,所以对王爷的行踪他只是略知个一二。
“你家王爷尚能去西山,可见身体还好”,昕阳淡淡说道。
刘少炳没有回答,把头垂得更低了。
“好,好,好!”昕阳突然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嘴上连声说好,扶着银环的手坐回马车。
“恭送公主”,刘管家悲恸地一声高呼,五体投地,脸上老泪纵横。
“恭送公主”的声音在身后此起彼伏,马车中的昕阳泪流满面。此番不远万里,冒死前来,可是竟出人意料地遭受无端冷遇。
这座王府中的王爷还是那位从小爱她宠她护她的二皇兄吗?为什么他心中只有那个妖女,那个极有可能是害死皇嫂的元凶,而对舍生忘死前来探望的妹妹始终避而不见?
他心中还有她这个唯一的妹妹吗?
“为什么?”她泪流满面,喃喃自问。
“公主,王爷许是过于担忧,才带着重伤前往”,银环不忍,劝慰道。
昕阳偎于车中,擦干脸上的泪,闭目久久不言,不知所想。
就在银环以为她许是睡着了时,却听她幽幽道:“红衣深得二皇兄宠爱,外出西山却从不带王府侍卫,可见二皇兄并不担心她有所闪失,却是为何?”
银环伺候公主多年,自然知道公主这个时候并不是在问她话,只不过是需要这么一个听众,听她思索和分析一件有些复杂的事情。
果然,过了一会儿,又听公主漫声道:“若非暗中有强者护佑,便是红衣自己本身便是强者。如此强者,却轻易被人掳走,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可见掳走她的人更强她数倍”。
“听说那些奴婢失踪的地方有些微血迹”,银环在昕阳停顿时,适时细声细气插话道。
数十人失踪,却只有些微血迹,无任何打斗的痕迹,实在不可思议”。
“许是太过突然,防不胜防”。
“生死攸关时,再是弱于强敌数倍,再是晚于强敌出手几时,也绝不致束手待毙。奋力抗争或终可杀出一条生路,不致全军覆没。常理来说,怎么也应该遍地狼藉,甚至血流成河才是”。
“依公主之意…..”。
“这件事必不简单!”昕然脸上升起一股冷意,继续说道:“细细想来,真是处处透着怪异。二皇嫂风华绝代,与二皇兄夫唱妇随,相敬如宾,却在红衣进府半年后就郁郁而终,此为一怪;二皇兄向来重情重义,且睿达多智,却对一南越女子如此宠爱,以至二皇嫂病去后,坊间流言四起也不管不顾不查,此为二怪;那红衣每逢月中必去西山,风雨无阻,二皇兄明知其中有异,却一味纵容,此为三怪;颜女进西山,竟遇暗阵,伤了双眼,若非那位老先生暗中庇佑,只怕性命难保,此为四怪。前两桩皆与那红衣有关,后两桩却与西山有关。如此推断,红衣、西山,必不简单!于公于私,于情于理,本宫也该走上一遭,会一会红衣。看看那红衣究竟是人还是妖,那西山究竟是龙潭虎穴还是人间天堂!”。
“去西山”,隔着车帘,公主吩咐车夫。
“诺!”
在昕阳离开洛闲王府后,王府中一骑从侧门出,出洛阳南门,往西山绝尘奔去。正是洛闲王府中人,往西山送信去了。
一时间,昕阳公主往西山的消息象长了翅膀一般传遍洛阳大街小巷。洛阳城人奔走相告,更有甚者,呼朋唤友,热热闹闹,尾随于后。
谢鹏飞闻讯,很快带着十数全副银色甲胄的精兵强将赶到,一路护送。
闻讯的不止谢鹏飞,还有公主府的人。
“什么?公主去了西山?快,快去通告颜主子!”
公主府除了公主和小郡主外,颜女便是最大的主子,所以如此重大的事情,自然要通告于她。
“主子,公主去西山了”,月眉一路如蝶飞奔,香汗淋漓、气喘吁吁跑进玉兰堂,对正在堂前秋花之中,说是要以秋花之香、秋风之息养目的颜女道。
“不是去探望王爷了么?怎么又去西山了?”颜女诧异不已。
“王爷不在府上,去了西山”,月眉心忧公主安危,一脸焦虑。
自来洛阳途上经历的一系列事情后,府上所有人都暗地里生出一种不敢言说,深怕触怒公主的观念来:“颜女可以护佑公主。颜女在,公主在!”
月眉的焦虑正是在于,颜女双目暂时失明,她如何护佑公主?
“哦,王爷于那红衣,看来爱之甚深”,颜女不慌不忙说道。
“是,据说王爷对红衣夫人,百依百顺”。
颜女却在这个时候说这些毫不相干的事,月眉脸上的焦虑更重了,
“是爱她太深太切,连她是否是黑巫也不在乎了吗?”颜女心中突地怜惜起那个素未谋面的洛闲王来。
若是为了爱,其心可悯。
“跟着公主的是哪些人?”
“除了府上的侍卫,还有谢都卫,还有好多洛阳的达官显贵”,看颜女终于言归正传,月眉急忙打起精神回道。
“人似乎很多”。
“是,人很多,月眉担心……”。
“担心什么?”
“主子,请主子往西山,有您在,公主一定安然无羔”,月眉犹豫半天,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泪眼汪汪望着薄纱缚眼的颜女。
“月眉,你这是做什么?主子有伤在身,连公主都吩咐了要好生静养,你却要让主子再去西山!”
去小厨房替颜女做吃食的如画,走到外间的时候就听到了主仆俩的对话,听见月眉的无礼请示,掀帘进屋,怒斥道。
她并非不心忧公主,只是自家主子尚且旧伤未愈,又起新伤,月眉这请求不仅逾矩,还离谱了。
“如画姐姐,我只是担心公主。公主她…..公主她……”,她想说公主身娇肉嫩,一旦有所闪失,无法挽回。不若颜女,不仅有仙神庇佑,还可以死而复生。但话到嘴边,又觉得太过,不得不咽了下去。
“月眉莫忧,公主有徐侍卫长、谢都卫保护,必无羔!”。
如画嘴上说着话,脚下不停,将温度正好的菊花粥端到颜女面前,“主子,您要的菊花粥,趁热吃了吧”。
颜女在昕阳走后,又睡了一趟回笼觉,所以才起床没有多久,还没有吃早餐。
“还是如画疼我”,颜女笑道,开始慢条斯理吃粥,不理会跪在冰冷地上的月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