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里亭最僻角处的破落小屋里,一老一少正在相对吃饭。和他们肮脏破烂的装束不同,他们的饭菜虽不丰盛,只简单的两样,但色香味俱全。盛饭菜的碗碟是干净而精致的,如果内行人看见,必定一眼可看出是产自南越国唯一的官窑。
南越官窖出品,必属精品!仅供南越贵族使用。少量流往汉地,价格不菲,绝不是普通人家能够买得起的。
南越贵族比大汉贵族更讲究礼仪,而且是学必遵、遵必行,不像大汉贵族,多学而不行,荒废者不胜枚举,往往被南越贵族贬斥为不教之民。。
南越贵族诸多礼仪中,就有一条从小必学必行的最基本准则,“食不言”
这一老一少吃得很安静,姿态端庄,显然从小受过严格的礼仪教育。
但正在老女人早已洗得干干净净的手无声放下筷子,用汤匙动作优雅地舀一匙汤,倒进桌子上备着的一个小碗,双手优雅伸出,正准备端起来喝下时,突然面色大变,失态地站了起来。
望一眼还是坐着却已经没有吃饭的小童,说了一个字“走”,身形消失在原地。
……
西山大阵中。
一面是亿万片红叶飞扬卷成的翻天巨浪,如嗜血妖龙大张开、欲吞天服地的血盆大口。
一面是颜女渺小微末的身形,却似势如电虹、无畏无惧的一片孤叶。
这一幕,惊心动魄、扣人心弦。
一片孤叶如何与亿万片叶浪对抗?
然而,就在巨浪即将淹没吞噬孤叶之时,孤叶之前蓦地凭空生出数个末小的红点,如离弦之流箭一般,射了出去。
那是颜女一挥手,洒出的无数红叶。
红叶是颜女穿林打叶、寻幽探秘时,一直捏在手里的。
有一个传说,若是接住飘落的红叶,便将与恋人相遇,永不分离。她并不认为与恋人永世不分竟然可以如此简单,但却尊重这个传说所表达的美好愿望,所以从前山到后山,接住无数飘落的红叶,一直没有舍得扔弃。
一直没有舍弃,捏在手里,差点被她遗忘。生死时刻,突然福至心灵,将每一片叶子都倾注元力,然后挥洒出去。
注满元力的红叶将翻天血浪破出无数个细小的洞,却并没有穿越过去,而是骤然一顿,然后“嘭”地一声爆裂,无数的碎末四散,将血浪破出更多更密集更细小的洞。
爆裂之处,则被撕裂出一个个大大的洞。
自古有云“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破洞密集如一个个蝼蚁之穴的血色浪墙顷刻荡失翻天之势,开始晃摇倾斜。
一片孤叶从其中一个大洞,飞掠而过,血色浪墙同时无声坍塌。
风止,穿过亿万翻卷叶浪的颜女眼前场景一变。
一个久违的温暖亲近的高大背影慢慢转身,宽厚的胸膛上挂着个实在与其身材不相称的红色围裙。
围裙很熟悉,是她从前下厨时常用的,自从有了他后,就挂在了他的脖子、围在了他的腰上。她觉得看着很喜感,不让他换。他看她高兴,也没坚持要换,于是就一直沿用了下来。
男人右手执铲、左手执锅,冁笑着,边敲边唱:“力执锅兮将烙饼,将烙饼兮面不存!面不存兮可奈何,徐欣徐欣奈若何?”。
这首《无面歌》是他一日正准备烙饼,却发现已经没有面粉时编撰的。那时她听后,抱着他的腰,笑得直嚷肚子痛。他举着双手,低头笑看着她,继续唱“徐欣徐欣奈若何?”
一切犹在昨日,那么熟悉、那么温暖、那么美。
颜女惊喜地呼唤一声“清风!”,欢快地大步奔上去,想要如很久以前那般,赖抱着他的腰,仰头看着他笑唱。
而对面的男人,也如很久前一样,眸眼里尽是化不开的温软情愫,微笑地看着他,张开了双臂,等着拥她入怀。
纵是幻像又如何?
前面不管是天堂还是地狱,她必定要闯一闯!
因为,他在那里!
因为,有他的地方就是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