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阳刚下飞机,正准备跟李定国道别,陆枫的电话便过来了。
听完那边的话,他呼吸一窒,甚至连跟人道别都忘记了,身形一动,便像是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目的地。
当秦天阳到达医院的时候,已经将近傍晚,急诊室里很安静,甚至连一丝声响都没有。远远地,他便看到林紫商背靠着墙壁,垂着头站着,他身旁还有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正护在他身边对面的流莺压着声音哭着,陆枫安静地坐在椅子上。
几人看到秦天阳,都有些反应不过来。林紫商只看了他一眼,便偏过头去,眼中看不出任何的思绪。
“人呢?”秦天阳声音颤抖,眼睛看着陆枫。
“在里面。”陆枫眼睛有些红,低声道:“阿阳,你先别急,医生说情况还算乐观,小暖掉下河的时候,因为不巧,碰到了礁石,脑袋被撞了下,身子其他部位还好,没什么,现在只要
止住了血,人清醒过来就没事了。”
秦天阳缓步走到手术室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他忍不住一手砸在门上,指节泛白,他将头靠在手术室门上,久久都没有回头看众人一眼。
陆枫当场便忍不住掉下了泪。
这时他无比庆幸,言邢暖送到医院的场景他没有在场。
当时几乎是一片混乱,他接到柳莺的电话赶来医院的时候,医生正急着拉着人进去急救室,他跟着跑,满眼都是鲜血,连同地面上都是落下的血迹,一旁霸气的男人,浑身湿漉漉,却在一声不吭地把人送进急救室后,便安静地站在一边,一声不响。
他不敢想,所以无比庆幸。他只敢告诉他最乐观的一面,因为方才医生便出来,通知他们做好心里准备,因为病人虽然只伤了脑袋,但头部受到重创,现在出血不止,如果手术不成功,无法阻止脑部出血,那么即使是华佗在世,也抢不回人。
那一身都是血的人呵,是好友一生的挚爱,如果出了什么事,他甚至无法想象好友的表情会是怎样。
如果他亲眼看到心爱的人,一身都是血地躺在手术台,那颗心,是不是会被当场撕裂?
手术持续了几个小时,几人便沉默了几个小时,期间,林二吩咐着给几人叫了饭,但没人动,看着众人沉静的神色,林二无奈,只好将叫来的饭盒分给了医院里其他值班的人。
不知不觉,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经到了深夜,然而秦天阳却觉得时间仿佛就停止了,他头靠着门口,一动不动,耳朵里似乎还能听到那道软软的暖暖的声音,隐隐约约。
前一刻是天堂,下一刻竟是地狱。
他靠着门,垂着眼,心里甚至开始在想,如果那孩子不在了,他该怎么办?
是不是,以后他就要试着去习惯,当一个人笑的时候,那个人不在身旁?或者说,当午夜梦回的时候,他梦里还能见到她的浅笑,可以伸手抱着她软软的小小的身子,一醒过来,才会发现,一切都变成了虚幻?
他再也无法碰触她的身体,甚至连抚摸她温暖的笑眼都无法再做到了?
秦天阳恍然觉得现在是否也算是一场演习,让他有机会可以预演一下,怎样去面对一个不再鲜活的陆臻,怎样习惯,怎样克制。
可是……
秦天阳忽然捂住脸,因为他忽然想起了,他的阿暖……他的阿暖如果有万一的话,他是没有机会去面对她的尸体的
于是,不敢再想,深怕一想便成了真。
如果没有你,我还会有自己的人生?
所以,阿暖,活着,活着,不论如何,都要为我活着,
一瞬间天荒,一瞬间地老。
时间的河流不断地流淌,可是历史的洪流里,秦天阳的世界如果没有了言邢暖,那么就不会再有秦天阳的历史,一切都只是虚幻呵。
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了,医生从里面走出来,秦天阳倏地便站直了身体,眼中隐隐显出血丝:“医生,怎么样了?”
“头部出血算是止住了,但很可能还有别的出血点,她的身子撞在礁石上,所以有点骨折,倒是不明显,但是他有大面积的擦伤,所以这个处理需要一段时间,另外,可能在水里待久了,有暂时性窒息过,他好像还有点脑缺氧,我发现他的症状很像潜水事故,我觉得我们可以……”
秦天阳皱眉,这人罗嗦这半天,为什么还不讲重点??
“我是问她还活着吗!!”秦天阳咬牙切齿地开口。
医生一愣,笑了:“她死了我还止什么血啊?”
呃!
秦天阳马上松了口气,脸上堆出僵硬的笑容,恭恭敬敬地做出个请的手势。
“高兴啦?嘿,看这脸,活过来了?”陆枫听到人没事的消息,瞬间便也跟着松了口气,这时看好友失态的神色,故意不屑。
秦天阳嘿嘿笑,极傻,一点聪明相都没了。
陆枫顿时拍拍额头,痛心疾首。
“能活着就好!”秦天阳仰望苍天,只要她还活着就好,因为活着,便是希望。
手术结束后,言邢暖被送到了单人病房。秦天阳坚持自己留下来,叫陆枫等人先回去,明天再过来接班。
陆枫想了想便答应了,其他人自然也没什么意见,只是柳莺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医院。
林紫商走出医院的时候,回身望了望医院的某个角落,他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了会,才有些疲倦地道:“回去吧。”
林二立马便打开了车门,等老大上了车,才发动引擎离开。
天堂太远,人间正好!
秦天阳进入病房的时候,里面只隐约透着昏黄的光亮,他捡了个好角度安安静静地端详言邢暖的脸。血污已经擦干净了,清秀的面孔没有受到太多伤害,只是虚浮地肿着,好像骤然胖了一圈,根据医生的说法,由于后脑勺受创,脑部出血,所以导致脸部有些浮肿,过几日便会自然消退。
秦天阳伸手抚着她的脸,总觉得看了眼熟,而且莫名的心软和心疼,想了一会才想起,这张脸他见过的,曾经他念念不忘的还长着婴儿肥小包包脸的少女言邢暖,记得有一次,他去言邢暖的家里,从她搜出的相册里,便见过一个长着婴儿肥小包包的脸。当时初次见着,他便忍不住轻笑出声,身旁的人立马便合上相册,脸上却已经有了些红晕,显然是不好意思了。